三日后,上好的吉日,天岩帝大丧,送入皇陵,入土为安。
浩荡的灵车,在秋风萧瑟之中,蜿蜒的行走在京城的大街之上,沿途的百姓,看着天岩帝浩荡的灵车,跪倒一地,他们纷纷大哭,高呼万岁。
苏慕走在棺椁之前,为天岩帝撒着漫天的纸钱。他一身明黄色的长衫,在秋风之中,显的格外的眼前。
宁若初的马车,跟在天岩帝的棺椁之后,些许的宫妃,命妇,也全然的跟在灵车之后,他们掩面啼哭,看起来好不悲伤。
灵车出城,来往的百姓,跪了一路,天岩帝在位整整二十七年,对待政事,可谓是勤勉之极,在百姓们眼中,也是有着较好的口碑的。正是因为如此,天岩帝才如此的深受百姓们的爱戴。
今一日,天岩帝入土为安,百姓们为他前来送行,足可以看得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帝王。
棺椁出城,送丧的队伍,浩荡而行,满天的白幡与纸钱,在秋风萧瑟之中,纷纷而飞,昭示着一代帝王犹如是星辰一样的陨落。
从京城到皇陵,少说也得三四十里地,出城了十几里以后,高公公追上了苏慕的脚步。
此时的苏慕,一把一把的扬着手中的纸钱,他在用自己的行动,为他的父亲,送上最后一程。他们父子之间的缘分,只得是来世再续了。
“皇上……”高公公开口,劝起了苏慕。“您都走了这几十几里了,为了自己的身体,还是坐上马车吧……”
高公公看着苏慕这样的行动,不免的担心了起来,现如今,苏慕己然是一代的帝王了,他能亲力亲为的为自己的父亲送丧,这份孝心己到,显然,也己经给这天下的百姓,起到了带头的作用。
苏慕摇头,他又扬了一把手中的纸钱,对高公公说道:“无碍,他是我的父亲,我为他步行这四十里地,算得了什么?”
“可是皇上,您现在是皇上,您得为您的龙体着想啊,若是伤了您的龙体,天下的百姓可该怎么办啊?您得为大局所思啊。”高公公再劝起了苏慕。
苏慕再摇头,接连守了几天灵的他,看起来疲倦的厉害,整个人的眼中,布满了血丝。
“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样的,我清楚,想当初,我被人追杀之时,五天五夜,不眠不休,跑了整整五百里啊,现在的我,身体结实,这一点儿路程,还算不得什么。”苏慕如此这般的回着高公公。
高公公听了苏慕的话,他不由的伸手,抹了一下自己眼中的眼泪。
苏慕此前流落在外,所受到了多少的伤害,虽人不知,他的心里面是清楚的,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天岩帝会把他的帝位,传到苏慕的手中,因为,那个时候的苏慕,完全的就像是天岩帝抛弃在外的孩子一样。有
“初儿呢?她怎么样了?”苏慕回脸,问向了高公公。
高公公回道:“皇后娘娘在后面的马车上,她有点儿担心您……”
“她的膝盖怎么样了?”苏慕问起了高公公。
因为给天岩帝守灵的原因,宁若初也与苏慕一样,跪于了灵堂好几天的时间,她的身体,原本就不算是太过于结实,这一跑,竟是把膝盖都给跪肿了。
苏慕心疼她,便不想再让她出城给天岩帝送葬了,可是,依大周之律,作为未来皇后宁若初,必然是要给自己的公公送行的,所以,她必须要来。
只是,她的膝盖,己经无法走路了,只能是坐于马车之上了。天岩帝的那些个宫妃,也跟来了三两个,她们一个一个的,身体娇弱,自然走不得这几十里的路程,所以,苏慕也格外的吩咐了下去,让内务府给她们备上了马车。有
“己经好了很多了,娘娘担心您,怕您……”高公公再说了起来。
苏慕回脸,轻语而道:“告诉初儿,不必担心我,她只需照顾好她自己就可以了……”
漫漫的长道,秋风依然在吹,好在秋风阵阵,天气不算是太热,送灵的车马,走的有点儿慢,将近午时的时候,才走了一多半的路程。
苏慕回脸,看了一眼天岩帝的棺椁,作为新一代的帝王,他的内心之中是五味杂陈。
此前的种种往事,一幕一幕的闪现于他的眼前。
三岁那年,他刚刚有些记忆,年幼的他,不知道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竟是被天岩帝抱在怀中,欲要掐死。
他清楚的记得,是静仪公主,不顾一切的从他的手中,将自己给夺了下来,为此,静仪公主还用备好的刀子,伤害了天岩帝。如此,才保下了他的性命。
五岁那年,他被凌妃身边的宫女,推入到了河中,差一点儿淹死,若非是太后及时赶到,救下了他的性命,想来,那个时候的他,怕是己经成了一个水鬼了。有
八岁那年,凌妃向天岩帝进言,说他虽然年幼,到底却是皇子,需要历练,天岩帝信从了凌妃的话,将他发派到了边境,一个八岁的孩子啊,他还没有长大成人呢。
去往边境的路上,他遇到了多少的腥风血雨,有多少次,刀都要架到他的脖了上了,他却又能死里逃生。
十二岁那一年,他得知他的母妃梅妃还活在世上,却是被锁在冷宫,为了救回梅妃,他潜回京城,哀求静仪公主,无论如何,保下梅妃的性命,那时,他记得很清楚,他对静仪公主说道:“我得不到父爱的人,只想感受一下母爱……”
十四岁那年,他回宫为太后祝寿,见到了天岩帝,他坐在高台之上,看着苏景澜在他的面前花拳绣腿,天岩帝看向苏景澜的眼神,满满的全是父爱。那时候他就在想,如果,他是苏景澜,那该有多好啊。
十八岁那一年,他终于立下了战功,边境的将军,特地上书天岩帝,给他请功,不料想,天岩帝只回了一句话,说,其是皇子,理当为国捐躯。
这样的话,一字一句的,将他的心瞬间的冰到了顶点。
他恨,恨同为天岩帝的儿子,为什么别人得到的爱,就不能分给他一点点呢?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啊?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那颗心,己经完全的死了,他不再欺待,不再其待从天岩帝的身上,再得到什么样的父爱了。
因为,他不需要。
二十岁,太后借口身体不适,想念于他,天岩帝这才下旨,准他回宫。
别的皇子,一到成年,便有自己的府邸与宅院,只有他,住在皇宫的后殿的一间常年无人居住的小院之内,与一个侍卫,没有任何的差别,朝中的官员,也从来都没有把他这个当皇子的,好好的放在眼中。
还好,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叫宁若初的姑娘,走入到了他的生命之中。
她懂他,她怜他,她就算是不说话,也能与他心意相通,只可惜,造化弄人,这个他所钟意的女孩儿,竟是苏景澜的未婚妻。
不过,很好,苏景澜并不喜欢她,这才给了他机会,他发誓,他要夺取这个帝位,他要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娶得自己所深爱的姑娘。
现在,他想要做的一切事情,终于成功了,可是他的父亲,却永远的都不存在了。
那一日,天岩帝在无人之时,将他叫到身边,告诉了他所有的实情。
却原来,天岩帝将梅妃打入冷宫,将他逐出宫外,都是对他们的暗中保护啊。
宫中险恶,梅妃过于善良,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抗这样那样的心计,所以,天岩帝把她打入冷宫,受尽折磨,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活着而己。
至于苏慕,天岩帝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他想要让苏慕成为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皇子……
呵呵,他不由的是一阵的苦笑,这样的解释,真的让他没有办法去原谅天岩帝在他人生这将近二十年里,所带给他的冰冷与无情。。
他以为,他对天岩帝的冰冷,是愤恨的,可是直到他驾崩的那一刻,他才突然间的醒悟了过来,所有的愤恨,都基于那份深沉的的父子之情啊。
他对天岩帝,是又敬又爱的,因为求而不得,他才愤恨的。人性,都是极为复杂的,他苏慕,自以为是一个钢刀不入,没有软处的人,事实上,他身上的那份重情的纠结,才是与天岩帝最为相象的。
送丧的队伍,依旧是浩浩荡荡,漫天的纸钱,在秋风之中飞舞了起来。
坐于马车之上的宁若初,伸手挑开了车帘,向身后的方向望去。
一众的命妃与女眷,身着孝衣,在秋风萧瑟之中,艰难的前行着。
一张熟悉的脸孔,在这个时候,闯入到了她的眼眸之中,那个夹杂在人群之中,一脸冰冷的姑娘,不正是杨婉晴吗?
依律,杨婉晴作为臣子之女,也是要为天岩帝送行的。只是,在杨婉晴的脸上,宁若初看不到一点儿的哀伤之色,她表情凝重,看起来绝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应该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