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歌坐在窗边掂量着手里的木牌,上面的一道道的纹路已经有些年头了,这样的木牌她在父亲贴身的几位老仆那儿见过,是身份是忠诚的象征。如今居然在方仲平手里,那他让她去见的人会跟苏家有关吗?
苏天歌捂着胸口,深呼吸了几次才觉得心绪平稳。
“姑娘。”艾香喊了一声,苏天歌将木牌收进袖子里。
“何事?”
“奴婢的兄长已经回来了,只是那个嘴巴不严实的人是不能再用了,兄长叫奴婢问姑娘的意思。”
“就按你兄长说的办,还有,让你兄长留下两个人,其余人跟他一块去金陵,把之前商定的事情赶紧办下来。”
“是。”艾香停了一下,“姑娘,奴婢瞧着二少爷不像好人,您真要去赴约吗?”
“没有永远的好人也没有永远的坏人。就这样吧,你下去准备。”艾香应了一声退下。
沈煜居然把艾虎两人给放了回来,以她从前听说的沈煜的事迹,他可是一个只要抓住一点蛛丝马迹就要一查到底的酷吏,要不然大皇子也不会对他那般忌惮。他这一次来苏城应该是另有要事,而且较为隐秘,所以有些事他不便出面。
不过既然沈煜卖了这个人情,她也就生受了。眼下还有更关紧的事要做,出现了那个盒子,方夫人是一定不会放过李妈妈了。这么看来当年的事情李妈妈至少是知情人,那她就还不能死。
头晌李妈妈被方夫人判了死罪,后晌宋福喜就被以陷害东家的罪名下了狱,那个赶车的毛头已经被苏天歌送走了。至于另一个知情者陈婉,慢慢来。
沈煜从知府府的停尸间出来,习惯性地摩挲着尾指上的银色戒指。根据仵作的验尸结果,那个丫头是死于窒息,另外一些人则是刀剑毙命。
苏天歌虽然不肯说实话,不过这些事大抵也与她无关。倒是这个同知吴冕怕是与那些人的死脱不了干系。
“大人,有位苏姑娘求见。”知府府的下人来禀报,沈煜听完楞了一下,苏天歌居然知道他在知府府?他居然有一种她对他知之甚多而他对她毫不了解的失衡感,也是奇了。
苏天歌被人迎进了沈煜在知府府偏院的居所,枯坐在正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苏天歌原本鼓起的勇气几乎消失殆尽。她站起来打算就此告辞,沈煜来了!
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四目相对,在他如炬的目光里苏天歌首先败下阵来。她敛了眼眸微微福了一福,“见过沈大人。”
“你找本大人?”沈煜在一旁坐下来盯着苏天歌。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苏天歌只好木着脸点点头,“我知道那个丫头是谁杀的。”
沈煜连神情都没变,嗯了一声,“这样普通的杀人案不在本大人的职责范围内,苏姑娘是不是应该去找江知府?”
“不是方家表小姐陈婉下的手就是同知家公子吴仁毅。”
“苏姑娘跟本大人说这些,是想得到什么呢?”沈煜的眼眸不由得眯了眯,这个苏天歌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啊!
“能得到什么还要看大人如何断这件案子,乱葬坑和主簿尸体,这两样都不是寻常人敢犯下的事,这样胆大妄为杀害朝廷命官的恶徒应该属于大人的职责。”
“方家要你以滕妾的身份嫁给吴仁毅,你答应了吗?”沈煜斜靠着椅背状似无意地问苏天歌。
“大人,这件事不归你管。”
呵,沈煜不由地笑起来,“什么事是本大人该管的,本大人比你清楚。你今天过来说这样的话,想必就是你还没有答应做滕妾这件事。那么本大人有理由怀疑,你在借机报复,借官府的手惩治吴家然后推掉这件婚事。”
苏天歌抿了一下嘴,“大人既然怀疑我别有用心,那今天就当我从未来过。”说罢她转身就走。轻风掠动,沈煜忽然移步到了跟前,苏天歌堪堪收住脚,否则她这一头飞扎进沈煜怀里不可。
苏天歌不由得又皱起眉头,沈煜却丝毫没有已经冒犯别人的自觉,只见他宽衣袍袖负手而立,面带探究地看着苏天歌。
“本大人会追查这件案子,不过苏姑娘这说话藏一半的习惯委实不好。”说着他往前走了一步,“你就算不来告诉我你怀疑的对象,本大人也能查到吴同知头上。”他的步子再往前迈了一次,两人的距离又是一臂之远,苏天歌微微屏住了呼吸。
“说吧,在苏城之前你是不是认识本大人?”他的一双眼睛望着苏天歌,压迫感也随之而来。苏天歌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并不认识。”
“是吗。”沈煜再往前两步,苏天歌退无可退跌坐到椅子上,垂着眼睛不敢去看沈煜。胸口怦怦直跳,有那么一瞬间她脑袋一片空白。
可是沈煜却好像打定了主意不放过她,一矮身子两只手把在扶手上将苏天歌整个人圈进椅子里。苏天歌赶紧扭过脸去,羽睫轻颤,平素里堆砌在脸上的冷然也有瓦解之势,白皙的侧脸浮上了一丝红晕。
沈煜看得一愣,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原来这样超脱了安全与谨慎的距离果然要影响心智,他的心跟着那一抹红晕不自主地温柔了起来。两人一时僵持着,这样充满侵占性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实在有些旖旎。
咳咳,门口有人捂着嘴巴咳了两声。沈煜扭头见是江尘之,便站了起来,“找我何事?”
“是这样,几个好友约我明日到城外万化寺赏花,我便来问问你是否要去。”江尘之踮脚朝沈煜身后望去,好奇是谁家女子居然让沈煜在青天白日里做出逾矩之事。
“不去。”沈煜两手一背,大袖一展将苏天歌遮了个严实。
“那我告辞了。”江尘之赶紧转身就走,再不走就有些太没眼色了。
“你认识他?”沈煜扭脸就看见苏天歌微微侧身看着江尘之,那神情略带震惊。
“我告辞了。”苏天歌起身就走。
沈煜没加阻拦,苏天歌不仅裹了一身盔甲,还是个锯了嘴的葫芦。
苏天歌出了院子,刚坐进马车正好看见江尘之打马经过,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实在不像她当时所见到的一身落魄。
那时江尘之是方家的二姑爷,方家搭上江知府这条线,在金陵混得风生水起。后来江尘之与方仲安政见不同而遭陷害,二姑娘方琦玉曾经带他去方家求过情。她在院子里见过他一面,彼时跟在方琦玉身边,畏首畏尾。
最终这情也没求下来,江尘之与方琦玉和离。转头不过两个月,方琦玉就进了大皇子府,至于后来她就再没听说过江尘之这个人。
望着江尘之迎风得意的背影,苏天歌眼睛微微一眯,那她就去断了方家与江家这条线,也算救人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