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华说说停停,苏天歌坐在桌后拢着手耐心地听她说,或悲伤或失落或悔恨。服侍的丫头偶尔给素华倒一杯水想提醒一下,她的伤口又开裂了。但是看看苏天歌的神情便闭了嘴,目光如炬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仿佛今天就算素华真的会因为讲这个故事而死,她也不会停下。
将近半个时辰,素华终于讲完了,“苏姑娘,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的事情,不过从少爷走后,我就被公主给防备起来了。除了沈紫研,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别人成了公主的座上宾。”
“你是说长公主早就想死了?”
“嗯,先前少爷那样在京城闹了一场之后,驸马爷跟公主大吵了一顿,再没登过公主府的门,似乎从那时起公主就心灰意冷。”
连驸马?苏天歌倒是没想到,不是说他们两个根本没有感情吗,那长公主又怎会因为与连驸马的一顿争吵而万念俱灰。她对此表示怀疑,或许有机会能去拜访一下这位连驸马我,问问缘由她才好判断,不过现在素华这么说,她就暂且这么听着。
“惩罚者是谁?昨天死的人脸上的蛇纹是不是就是她们的标记?”
“是一个由公主的心腹组成的惩戒组织,有十二个人,专门替公主杀人。素心就在里面,不过长公主从不让我接近那些人。蛇纹是只有活下来的隐逸族惩罚者才有的标记。”
“她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我杀了她们的人,两个。”
素华似乎对这一部分不愿多说,苏天歌瞧了瞧她的脸色。
素华喝了一口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苏姑娘有没有想过沈煜并不是单纯的刑部侍郎,他背后也有深不可测的组织。比如说一言堂。”
苏天歌眼睛动了动,她倒确实被素华这句话给惊到了,一言堂?她想死了临水县地洞记得那两个人还有断她双手的那个青衣人,沈煜是一言堂的人?她这一时还真难从震惊中缓过来,也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仇恨。
“先去休息,养好伤再说。”
素华点点头由丫鬟扶着走了,苏天歌看着门口她的背影陷入沉思。如果不能再第一时间让她把话说出来,等再问她说出来的话就有可能是经过润色衡量利弊之后的半真半假了,尽管现在她也不能肯定素华说的就是真相。
她已经不太容易相信人了。
不过至少她现在知道了还有十个人潜伏在京城,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准备跳出来要人命。而且除了沈紫研她敢肯定还有别的人,世家的小姐公子已经成了长公主的拥趸和继承者,时机一到就会按照长公主事先设定好的计划,破坏整个朝廷甚至是大历的和平。
她自问没有当救世者的觉悟,只要那些人别招惹她,她就当不知道。可是沈煜和一言堂的联系还是在她心里扎了一根刺,不敢深入去想。
陈婉盯了对面快三天,终于忍不住上前敲门,“姑娘,府里今天做了消暑汤,我让丫鬟给你送一碗?”
没人说话,她往前凑了凑正伸了手指去戳门上的纸,哗,门开了,惊得她差点从台阶上掉下去。
黑衣女人冷眼看着她,没说话?
“那个……我问你要不要消暑汤?”陈婉被盯得有点发怵,赶紧问道。
“不需要。”女人的嗓音很奇怪,好像经久不用又堵了一层灰的风箱,突然被拉动发出来的声音。沙哑粗砺尾音分叉,带来一种钝刀子剌肉的难受感。
陈婉哦了一声,往后退了退准备走,“以后不要再过来,否则就杀了你。”女人关上门,陈婉捂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赶紧回自己屋,进了屋子她就开始坐卧不安。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出去一趟。
方仲安过来后院的时候,没见到陈婉,扭头准备出院子,余光瞥见了厢房禁闭的房门决定去看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正打算转身离开,房门开了。
黑衣女子抱臂看着他。
“我听说那个杀手的尸体被刑部找到了,沈煜正顺着这条线在往下查。你要不要离开京城我可以安排。”
女子只是看着他,嘴角似笑非笑,仿佛在嘲弄他的自作聪明。方仲安脸皮动了动,“当然你也可以一直住下去。不过我们是不是要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你这样威胁我的目的何在?”
“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有一个办法能让我安然地在京城待下去,且不会引人怀疑。”
“什么办法?”
“你娶了我。”
什么?方仲安惊得不知该说什么,这种不可思议的主意也只有这种疯女人才想得出来,他摇摇头,“我不会娶你,我从不在卧榻之侧放一条毒蛇。”
哈哈,“卧榻之侧?你未免想的也太多了。我要的是一个身份,而你别无选择。”女子微微扬了一下眉毛,挑衅一般看着方仲安。
方仲安这下不止脸皮动连嘴角也跟着抽了抽,“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以后就会知道。”女子放下手臂,“看在你这么配合的份上,我也送你一份大礼,你不是最近一直在为乔丞相的事困扰吗。我可以帮你除掉他。”
“杀了?那恐怕不行,如果能行我早就动手了。”
“你以为我只会杀人?我会的比你知道的要多很多。”女子从袖子里翻出来两封信,“你看看这个,相信经过你的修饰润色,又会是一个意图颠覆朝廷的大阴谋。这样既能除掉乔丞相,也能显得你大义灭亲。”
方仲安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乔丞相的一个驻守边关的女婿的事。那女婿新近纳了一房小妾,是外族人,乔小姐不愿意,就求助父亲,乔丞相让人秘密追查了一番查出来那小妾居然是高棉国一个被流放的官家小姐。他写信给女婿让他立刻处理了对方,结果女婿不愿意还暗示自己手里有乔丞相的把柄,让他不要管这事。
或许是这把柄确实能要人命,乔丞相竟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两个月前,那小妾的父亲又被高棉国朝廷重新启用,还给乔丞相来了两封信,很简单的问候寒暄,却大有文章可做。
方仲安翻了翻手里的信,抬头看了女子一眼,“我可以娶你,不过我们最好互不干涉。”
“当然,互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