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天歌在拐角处停了下来,张嬷嬷疑惑地问道:“不去浣衣局吗?”
“去看沅宜姑姑。”苏天歌抬脚往锦绣苑走去,张嬷嬷想了想赶紧跟了过去。
锦绣苑里头的宫娥居所,沅宜姑姑有一间自己的屋子,外间的陈设和所有的宫娥房间没有区别,有一个绯色衣衫的小宫女正端着一盆热水从拐角处走来,见着两人赶紧行礼。
“免礼了,快看看你姑姑怎么样了。”张嬷嬷推开房门,苏天歌走到床边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将被子一掀见着沅宜血肉模糊的右手,不用看,左手一定也是这样。
“为什么没有看太医?”那双手让她想起了自己被夹断的十指,说话的语气不由加重了些。
“贵妃娘娘给了金疮药,奴婢也是刚得空才能给姑姑打来热水擦拭一下伤口。”
“糊涂,锦绣苑里的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都被宁妃娘娘叫去问话了,奴婢是刚分过来的,所以宁妃娘娘并不知道奴婢,这才能来看护姑姑。”
“嬷嬷,我写个方子,你去太医院抓药,那些人应该会看你的面子。”
“好。”
苏天歌写好方子交给张嬷嬷去抓药,屋子里安静下来,小丫头拧帕子,苏天歌给沅宜仔细地擦拭着。擦完外面的血渍露出破烂的皮肉,看得人心惊。
小丫头忍不住哭起来,苏天歌拿来金疮药闻了一下,是上好的药粉,抹好药粉仔细地包扎好。苏天歌站起来洗了洗手,“小丫头,这有什么可哭的,如果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你以后要怎么在宫里度日呢?”
“可是……”小丫头可是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个什么来,她只是看着那伤口实在吓人,前个她还见着沅宜姑姑新绣了一个帕子,针脚细密花样精致。
“你去弄些米粥来,姑姑吃了药要吃些饭才能好。”
小丫头应声出去了,苏天歌在沅宜的屋子里走了一圈,这是一个循规蹈矩到近乎严苛的女子。屋子里没有一样多余的陈设,跟锦绣苑里丫头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衣服的样式和颜色了。
靠窗的桌子上有纸笔,她拿起来按着印象里的样子画了一幅小像,似乎这么一看又跟沅宜没那么相像了。
苏天歌叹口气放了笔,张嬷嬷的药拿回来了,以掌事嬷嬷的身份让丫头熬好了端来给沅宜服下。
“苏姑娘,这能好吗?”
“能好,只是需要在锦绣苑里把话挑明了,让那个小丫头伺候着,不能短了热水饭食。”
“这个我会让人安排的。那苏姑娘,要去浣衣局那边看看吗?”
“不去了,娘娘既然下令封查,自然有人会去处理这件案子。嬷嬷不如带我去见见贵妃娘娘。”
陈贵妃是皇帝后宫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贵妃,依皇帝旨意代管六宫。而宁妃平日里就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从来不掺和到后宫的事情中来,即是问到了她的意见她也是一句姐姐们看着办。
这一次为何如此反常,宁妃居然亲自下场过问这件事还对沅宜姑姑严刑逼供?
“宁妃为何会怀疑是沅宜姑姑逼死了二人?”
“送去浣衣局的都是在在宫里受了罚进去做苦役的,进去之前就会问一下因为什么受罚。所以沅宜她责罚二人的事自然瞒不住。”
“因为何事?”
“不知道,现在没人说得清。”确实如此,就连陈贵妃也说不清楚宁妃为什么这次会一反常态地跳出来。
“贵妃娘娘可知那两个宫娥是如何死的?”
“内廷司的验尸记录是说两人皆服毒自尽,死前没有挣扎没有人听见惊呼声,案发时间是凌晨,所有人还在睡梦中。这二人因为不堪受辱以死明志。
“因为何事?”
“具体不甚清楚,还得等沅宜醒来才能知晓。至于宁妃,是因为那两个死了的宫娥先前就是从她宫里拨到锦绣苑当差的。其中一个宫娥的同乡就在宁妃跟前伺候,兴许是说了沅宜的坏话,宁妃气不过才让人过问这件事的。”
苏天歌听完没说话,陈贵妃这么一说倒也合情合理,毕竟谁都有护短的时候。
“若是太后问起来了,你就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是宫娥之间闹点小矛盾罢了。明日锦绣苑就要开始迎接秀女入宫了,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再出事。”
“是。”苏天歌拜别陈贵妃,特地绕去了浣衣局,两个宫娥的尸体已经被移走,空荡荡的床位上,铺盖卷着堆在床头。恐惧蔓延开来,同住一个屋的人有些犯忌讳的都离得远远的。
不过相信要不了两天就会有人来填补这个空缺,这突然降临的恐惧会被日复一日的劳作疲惫给消弭殆尽,终致成为偶尔回想起的谈资。
从浣衣局出来,苏天歌被人拦住了。
“这里已经被封了你不知道吗?你是哪个宫里的?还知不知道一点规矩?”绿色衣衫的宫娥正巧要往出事的院子里进,遇上往外走的苏天歌,便出声盘问。
“你又是哪个宫里的,凭什么可以进来?”苏天歌瞧着那宫女,或许是得主子欢心的缘故,眉毛微微上挑着,眼睛里透着总想压人一头的亮。
听完苏天歌的话,宫娥眉毛更是一挑卡了腰,“我可以进,你就不可以进,就是这么回事。你不说没关系,我总能查出来你是哪个宫里的,但时候定饶不了你。”
女子说完一扭腰进了院子,苏天歌哪里有功夫与她计较,便出了浣衣局回福安宫。
院子里的东西已经收了,太后在院子里修剪花枝,见着苏天歌回来哼了一声,“总算还知道回来。”
苏天歌愣了一下,“锦绣苑那边出了事情,掌事嬷嬷来把臣叫走了,没能来得及给太后您说一声,实在罪过。”
“可是沅宜那丫头出事了?”
“您认识沅宜姑姑?”苏天歌赶紧过来两步跟在太后身边。
“从哀家宫里出去的,当年心高气傲非要与人争上下,如今还不是窝在一个方寸之地任人摆布。”
“难怪臣初次见她就觉得跟宫里的其他姑姑不一样,有一种骨子里带来的……”苏天歌想了一下说道:“不合时宜的高傲。”
太后听完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想到你看人的眼光倒是不差,这个差事倒是非你莫属了。”太后语焉不详,苏天歌也不好问太多。忙忙碌碌的绣女入宫的日子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