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灯灭人歇,街面上除了打更的更夫偶尔敲一下锣之外,就只剩风过墙角时发出的呜呜声,这时候凡是有一点脚步声就显得格外响亮。更夫几声锣敲过之后,从对过的巷子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他缩了缩脑袋不太愿意去管闲事,便转身想绕过去。
啊!惨叫声响起来立马停住了他的脚步,呼呼,衣摆带起的声音在脑袋上一飞而过。他撞了半天胆子走到对过的巷子口将手里的灯笼举高了些,杀人了!
事情就发生在离刑部衙门两条巷子的距离,自然而然就成了刑部的案子。沈煜见到尸体是便知这事简单不了了,因为死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给他假传圣旨的小内侍。
“一刀毙命,舌头也不见了!”郑仵作一番验尸之后给出了这个结论。
“杀人者要他的舌头干什么?”
“出于一种厌恶或者惩罚吧,或许是这人曾经说错什么话让人怀恨在心,或者是他平时就是个守不住秘密的人……这些都有可能成为割走他舌头的原因。”
沈煜走到一边翻了翻从小内侍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有两张银票,一张画着梨花的票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沈煜拿着那张票翻来翻去看,“你见过这张票吗?”
“梨园的戏票,不过是哪一家就不知道了。”
沈煜拿着票让临山去找一下哪家戏班子会用到这种票,他则拎着那个假圣旨出了衙门。
“您这个就是把上面的字给抠下来重新按着顺序排好,再找技艺高超的绣工师傅,用同样的经纬线织好,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书画行的老板摸了摸上面的字根肯定地说道。
“就是说原来存在着这样一副字,而这个也是被人抠字加修补的?”
“错不了。”
沈煜将东西放进怀里出了书画铺子,圣旨上重要的只有八个字:立刻行动,生死不论。没有名字指向,让人很难猜到谁会接这样一副圣旨。
这里边还不能排除有些人接到了皇帝的密旨,如此看来从假圣旨上查找,范围太大了。
街面上热热闹闹,沈煜看了两眼觉得有些眼熟,这才想起来竟是追查如意坊时,来顶包的糕点铺子所在的那条街。
糕点铺子早就改头换面做了别的生意,他看了一眼接着往前走,拐过街口有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巷子里传来。
他抬脚进了巷子,循声到了一处院子外,原来是戏班子收拾行头准备去提前定好的大户人家里唱戏。
沈煜身子一侧并没有进去而是从门口走进了巷子,因为他从装行头的箱子上看见了跟他手里的票一模一样的梨花标记。
跟踪戏班子一天之后,临山带回来消息说戏班子有一个唱旦角的姑娘是那个死了的小内侍的同乡,据她说小内侍的姐姐以前就在戏班子唱戏,后来被易王府的一个幕僚看上了,硬是给抢了去,后来人家姑娘上吊死了。所以小内侍跟这易王府是有仇的。
沈煜往后靠了一下,细细回想这件事,小内侍痛恨易王府还有谁知道?
“问问内务府,这个内侍是哪个宫里的。”
“宫里的杂役,直属内务府。”
“易王府那个幕僚怎么样了?”
“被遣散回家了,人已不知去向。要不要全城搜捕?”
“不必了,对了,易王爷从前在京城的那些产业都上缴国库了吗?”
“属下也不知。”
沈煜吩咐临山下去办件事,然后亲自去了一趟户部,看了一下易王府登记在册的产业,除了保留极少一部分外,多数已经上缴。
沈煜将册子仔细翻找了一遍,“本官没记错的话,易王爷在京城有一个生意很好的酒楼,叫天香楼,这上面怎么没有有登记?”
“天香楼被炎亲王给买下了,折合成银两一并上缴了国库。”主簿说完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大人,听说炎亲王对那个日进万金的酒楼早就有了觊觎之心,所以这次还没等登记在册,炎亲王府的管家就来了。”
沈煜看了他一眼,“天香楼很赚钱吗?”
“是,京城的达官贵人都喜欢去,所以生意一向很好。”
沈煜没接话,放下册子告辞离开了。户部已经是睿亲王的坚定支持者了,所以说话难免偏向性多一些,他不能全信。
刚回到衙门,底下人呈上来一份案卷,是京兆尹衙门送过来的,因为听说了小内侍被割舌杀害的案子,便将前几天京兆尹接到的一桩类似的案子呈了过来。
死的就是沈煜要找的那个易王府的幕僚,在小内侍被杀的两天前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床上,同样是一刀毙命,舌头不见了。
一样的死法,只是这个杀手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一连杀害了两个人的?
沈煜按了按卷册,叫来临山小声嘱咐了几句,临山领命下去了,沈煜看着梳理出的案子来龙去脉,皱了皱眉头。
这一次看你往哪跑!
夜深,城西的一处院子里还点着灯,戏班子明天转场要离开京城,杂工在连夜收拾东西准备明日一大早就走。
厢房一侧的尽头是戏班的台柱子,唱旦角的姑娘的房间,一早就熄了灯歇嗓子。
院子里哗啦哗啦的声音慢慢消失,杂工合上箱子吹灭灯笼回房休息。二更天月上当空,院子里响了一声猫叫,厢房尽头的房间窗户被一把闪着寒光的刀给撬开了,一道黑影闪身跳了进去。
没一会儿,屋子里响起了打斗声,接着有人破窗逃了出来,刚要纵身上房顶,被人一脚给踹了下来,刚落地又被屋子里冲出来的人一刀压在脖子上,然后一扭下巴,抠出了嘴巴里藏着的药。
灯光大亮,地上的人脸上的蒙面巾被揭掉,露出真面目来,脸上带着倔强和必死之意,这神情沈煜觉得有些眼熟,而且这种被抓就打算服毒自尽的招数也很像。
那还是去年这个时候,在苏城,尘之被人伏击,回到京城庆国公给他写过一封信,暗示那件事有可能是睿亲王做下的。
现在这件事也跟睿亲王有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