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城郊外的山道上,一匹马嘶鸣着停下来,马背上的人勒紧缰绳从马上跳下来。几乎就在马蹄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身红衣长发飞舞,拎着剑冷眼看着他。
“连秋鸣,我认识你。”灰衣人说这话,脊背挺得笔直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我可不认识你。”拥有这样张扬个性的人才是真的连秋鸣,那个窝在小院子里日日磨着从不曾出鞘之剑的人才不是真的他。他伸展了一下胳膊笑看着灰衣人,“大历皇帝的影卫,一直听说却从未真的见识过,今日就让我来会会你。”说完长剑出鞘,发出金石之音。
“今日就算杀了你,也是为圣上清除余孽。”灰衣人拔剑冲了过来。
山道左右的林子里,飞鸟扑棱着翅膀窜出林子,地面沉积的落叶随着二人的动作上下翻飞。几个回合之后,连秋鸣已经略占下风,一剑刺空抽身回来的时候便转身往林子里跑去。灰衣人提剑追过去,他有自信能在下一次交手之际将人斩杀于剑下。
林间树木错落,前面的连秋鸣一矮身子,呼,一根原木迎头撞来被他闪身躲开。一番小陷阱之后,灰衣人有些被激怒了,“连秋鸣,这样藏头露尾很好玩吗?你既然来堵我就一定有目的,要杀我就尽管放马过来。”
话音刚落,一道红色的影子冲过来,灰衣人冷笑一声一剑砍过去。一剑砍过红色的衣衫落地,斜刺里扑过来一道黑影,灰衣人转身一剑,却原来是一截木头。
微风吹来,灰衣人的胸口有些起伏了,鼻翼煽动眼睛微微泛红,他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呼,一阵风吹来,一团落叶迎面扑来,他挥剑随意砍过去。红色的身影从落叶中钻出来,一剑削向他的肩膀,他冷哼一声挥剑正中刺过来的那把剑,当啷一声,嗡鸣声震得他的额耳朵嗡嗡直响,有那么一瞬间他眼前发黑。
咚,咚,鼓声从林子深处传来,直击他的脑仁,太阳穴跟着突突直跳。眼前连秋鸣红色的身影忽近忽远虚虚实实让他难以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咚,灰衣人栽倒在地。
连秋鸣撕下一片衣角缠着胳膊上的伤口,冲着林子深处喊了一嗓子,“出来吧。”方琦兰抱着一面鼓走过来,敲了敲地上的人,“死了?”
“没有,死的不值钱,一会儿咱拿他去换钱。”
“你答应她了?”
“什么?”连秋鸣抬头看她一眼,她摇摇头,“没什么。”方琦兰在心里叹口气,她能说什么呢?日日见他没什么精神地坐在院子里擦拭宝剑,她就明白,他终究不只属于她一个人。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他还有那么多嘴上说不管心里放不下的族人要照顾。
他要去大显身手,她得陪着,她和他一样都不能真的让隐逸族从此在世上消失。
晏城的一小院子里,连秋鸣二人到的时候经过层层盘查终于进了最里头的一层院子。他站在院子里左右看了看,“人我送来了,你的承诺呢?”
正房里走出来一为一身白衣的书生,见着二人一抱拳说道:“她并不在晏城,不过她希望你能窥探一下此人的记忆,关于大历皇帝交给他的密旨。”
连秋鸣看了对方一眼,确实不像苏天歌,不过也是一名颇有些英气的女子装扮而成。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过来,“这就是我窥探出来的记忆。”
书生看了一眼将纸张折好放入袖中,随后翻手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还有附赠的数万两银票,解开秘密之时请到山庄一叙。”
连秋鸣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千手山庄的密钥,苏天歌拜托他的事情就是守护好这枚密钥。他可以利用山庄的资源和她的财力去做他想做的事情,静静等待她的来信,再拿着密钥到千手山庄解开最终的秘密。
“她怎么样了?”方琦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在苏城方家共同生活的十年到底还是生出了一点情意的。
“庄主很好,多谢方姑娘惦记。”书生一抱拳,随即看着马上的灰衣人说道:“劳烦二位把人送去一个地方。”
连秋鸣带着方琦兰离开,出城不远遇上了沈煜,他已经取下了脸上的面具,只是神色冰冷。牵着马现在路中间,有一种执着太久陷入疯狂的冷静自持。
“沈大人,我二人要离开晏城,你是特意来送行的吗?”
“她在哪儿?”
“唉,她已经不在晏城。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你只需要告诉我,被你们半路伏击的灰衣人,第一站送到了哪里?”
连秋鸣咂咂嘴,“沈大人不愧是玉面修罗,追踪犯人果然是一把好手。”连秋鸣从马上下来,低声说了一个地址,末了叮嘱道:“那里真没有苏天歌,我建议你不如去千手山庄看看。”
“有没有我自会判断。”沈煜说完飞身上马走了两步回头冲着连秋鸣喊道:“灰衣人可不止他一个,路上保重。”说完打马远去。
连秋鸣赶紧上马,“这一路又得躲避追杀了。”
“我陪你。”方琦兰抽动鞭子奔驰追去,她只要能守着他,就算餐风露宿也甘之如饴。
沈煜推开一重一重的院门,都是空空如也,整座院子就是一个空宅,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他伸手擦了一下桌面,干净得不染纤尘,可他就是知道她来过,空气里有她的味道,而且刚走不久。
出门他站在院子里深吸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跟踪过六皇子,跟踪过千面生,甚至连他们说的那个被处决的道士他也跟踪过,结果都没有她的消息。她仿佛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那些从前的记忆都是他的臆测,直到现在站在她曾待过的屋子里,他才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这给了他接着找下去的勇气,只要他还活着,就算走遍千山万水也一定会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