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哗啦啦地一连下了三日,踩在地上,泥水就泛上来牢牢吸住双脚,再抬脚衣摆还有鞋面都浸湿了泥水,让人不胜困扰。
老山口金矿的一处矿洞在雨水的浸泡下,塌了,包括领队在内的数十名矿工被困,京兆尹衙门迅速介入,金矿开始停工整治。
宋捕头领着人站在坑洞上方,蓑衣上落下雨点子就汇成一股一股的水淌下来,他抹了一把蒙在眼睛上的雨帘冲着下边喊道:“加把劲,快使劲啊!”八壹中文網
绳索尽可能地放到底,能独自走上来的旷工便抓着绳子让人给拉上来。轰,天上一个炸雷,惊得拉绳索的人手下一松,扑通,绳子连着坑洞边缘的人一块掉了下去。
宋捕头气得直骂人,“快,抓着绳子,谁再放手我把谁埋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石头还有泥土和着一股浑浊的雨水一块落下灌进矿洞里。哎哟!
瓢泼大雨已经变得淅淅沥沥,加上京兆尹的官差,一共失踪了九个人。看着被沙石泥块堵得死死的矿洞,府尹黑着脸将整个金矿查封了。
“大人,宋捕头在矿山边上的一间房里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从他身上的包袱里搜到了很多账本,宋捕头请你去看看。”
府尹一听,提着衣摆就去了,到地方发现人被捆着丢在墙角,桌子上摆了五本账簿。他随手翻开一页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去把矿山的账簿都找来,只要是有文字记录的都给本官拿过来。”他会看账也了解老山口的情况,加上炎亲王一直在盯着户部,他接到老山口的报案就上了心。如今一看果然有猫腻。这里虽不是日进万金,可也绝对不是户部尚书呈给圣上的折子里所说的那般萧条。
“大人,账册到,这个人据说就是这里负责记录每日挖到金子数量的账房。”宋捕头命人抬着两个箱子,里面装满了各色各样的记录,找出来账册跟桌子上的一比对,问题一目了然。
户部尚书做假账。一套账目留着给圣上看,一套留底好为自己以后不时之需。再翻看出工记录,这样的大雨天矿山里竟然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工人依旧冒雨劳作。
府尹按着这些记录簿冷笑两声,王爷一直都没能撬开户部,如今在他手上倒是找到了一个缺口。当下叫来心腹,加派人手看着老山口,然后带着所有的记录本还有账房回城去炎亲王府。
宋捕头瞧着那个已经灌满了水的矿坑,眼眶发红,九条人命就这么没了。咕嘟咕嘟,浑浊的坑里冒出来一阵水泡,一只发白的手露了出来。
“快救人。”他说完直接跳了下去,围着的差役七手八脚将人捞出来,活了一个!宋捕头躺在泥水里任由雨水冲刷,天可怜见,终于活了一个。
“头儿,头儿,郊外大营来人了。”
来的是关戎的副将,宋捕头抹一下脸上的泥水恭敬地施礼,未曾开口,那副将先笑脸对宋捕头说道:“宋捕头辛苦了。”随后脸色变得有些沉重,“今日营中有几个兵士接连来告丧假,将军很重视,就派本副将去调查一下,结果竟是这几人家中有亲人在矿山做工,不慎被埋,可是矿山却置之不理。他们皆是穷苦人家,并无太多银钱来置办丧事,将军的意思是先给他们支付部分军饷。”
“本副将的将军令,来矿山看看,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宋捕头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这事真的把军营的人牵扯进来,恐怕真的就不能善了了。
“您请稍等,我家大人刚回衙门整理案卷,小的这就派人去叫大人回来。”
“有劳宋捕头了。”
染春茶楼内,萧玄在给苏天歌泡茶,“本王不明白,金矿的事情为什么要让炎亲王牵扯进来?”
“关将军是王爷的人,天下皆知,而且兵士的身份比较特殊,不能轻易介入朝政。但是从情理来说,关将军就可以去追究,顺藤摸瓜查到户部利用职权渎职的罪责。不过到最后就要看王爷和炎亲王谁能占得先机,赢得圣上的军心,将户部收入囊中。”
萧玄听他说话总有一种错觉,他面对的就是苏天歌而不是她的什么旧友,从前后布局到运筹帷幄考虑得滴水不漏。
他找过她,甚至亲自跑到刑部威逼利诱刑部尚书,可是什么都没找到。他从沈煜的消失开始查起终于在前两天见到了人,沈煜整个人显得落拓颓废,哪有从前玉面修罗的风姿。
苏天歌是真的走了吧,他的心也被带走了,愧疚后悔,倘若当初父皇提出要把她赐婚给他时,他没那么多犹豫不决,她一定不会出事。
“王爷……”
“本王知道了,关将军那边若是有什么进展,本王会差人来告诉你,若是这一次能赢得户部,本王会满足你一个愿望。”
“谢过王爷。”
“你……”萧玄顿了一下收回后面的话,起身告辞。苏天歌站在窗边看外面的屋脊还有天空,掌柜敲门进来。
“姑娘,丁香来了,来买点心果子。”
“卖给她就是。”
“艾香昨日产下一子,丁香定这些果子点心是为了十日之后摆酒席用。”
“知道了。”掌柜说完离开了,她扶着桌案缓缓坐下,艾香生孩子了?真是喜事一件,可惜她不能去看他们。艾虎做舅舅了,周大娘一定会做许多小孩的衣物,管家会给小家伙打一副长命锁。若是她还在,一定会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咳咳,嗓子发干,喝了一杯清茶才好些。
咚咚,有人敲门,不待她说话人已经推门而入。江尘之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坐下之后先找了杯子自斟自饮了两杯水才长出一口气。
“你可知我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吹冷风和独自伤神。”
嗤,江尘之自嘲着说道:“我去调查那个礼部的徐大人了,从祖籍吴江查起,追到他曾经就读的书院再到礼部,我觉得自己就跟魔怔了一般。”
“既盼着这个姓徐的一身毛病,花天酒地家有老妻。然后我就可以揪着他跑到王府,让老王爷退婚让夕颜认清那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我又怕夕颜伤心,只盼着他是一个好人,能给夕颜幸福。”
“那结果是什么?”
“是一个好人,能给夕颜幸福的好人。”江尘之说完不由得眼圈泛红,“人生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何必当初呢?”江尘之伏在桌案上,肩膀不可抑制地抖动着。
是啊,人生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