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躬身站在养心殿内,听闻父皇驾崩时带来的悲痛已经瞬间被圣旨上的内容给遏制住了,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已经出离了愤怒。
怎么办?若是现在退走京城,他还能多少保存一点实力,与萧玄争上一争。可若是那样,等到圣旨宣读,他就成了叛逆将永远无法再靠近京城。若是不走……
“舅父……”萧睿看着江丞相,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
“下了朝不妨到舅父家中一叙。”江丞相抬手止住萧睿的话,示意他稍安勿躁。萧睿点点头,跟着后面跟来的皇子一起例行着身为儿子所能为父亲做的最后一点事情,哭灵。
剩下的一切事宜自由礼部按照祖制来办,停灵祭奠,国丧自有一套成熟的礼节。专人办专事,也不会错乱,接下来的重中之重就是头七之后的出殡。
丧钟咚咚地敲了一天,苏天歌侧躺在床头倒是没有多惊讶,沈煜躺在床边的软塌上看书,听见第一声的时候倒是放下书本怔了一下。
“前后才不过一年时间,感觉就像换了一个人间一般。”
“陈年旧疾到了该清理的时候,自然来势凶猛。”她说着话动了动指尖,“可知道是谁做了太子?”
“萧玄。安安静静地就做了太子等着择日登基为帝,倒着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谁能想到,萧炎一夜之间如看破红尘,不争不抢安静地做起了皇帝的守卫,直到皇帝驾崩。萧睿还在左右逢源准备拼死一搏,萧玄就不声不响地把皇位收入囊中。
说一句看的不过瘾可能有点不厚道,可是任谁卯足了准备拼死拼活,也不希望半路就这样泄了气。争到的人,觉得来的太容易,没有那种艰难之后胜利的喜悦,失去的人,觉得更加憋屈,浑身的才能无处施展。
“那人曾经跟萧玄接触过,透露过会让萧玄登上帝位。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苏天歌想起那天见到苏云的情景,如一个料事如神的一般,就一语成谶了。皇帝其人怎么会这么好说话?原本在她看来,京城不说血流成河也至少要乱上几日的,可如今兵不血刃就改朝换代了,她怎能不疑惑。
“也许是圣上最终觉得萧玄更适合吧。”沈煜扯开话题想起了连秋鸣昨日过来的事,“连秋鸣说方仲安逃进山洞,他把苦思崖给炸了,人多半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他要告辞回一趟南境,顺便把这个东西给了我。”说完沈煜从怀里取出那枚她曾交给连秋鸣的秘钥。
“那个道歉我估计他是多半等不到了。”萧凤林还在的时候就不会承恩的错误,到了萧玄这里更不可能了,子不言父过,更何况他们还是皇家。积怨太深加上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两族的恩怨只会越来越深。
“希望能借着这次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之机,让隐逸族的人好过一些。”沈煜说完瞧着苏天歌,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下意识地闪躲了一下。
“面具已经干裂了,以后可以不必再遮遮掩掩了。”遂起身取来温热的毛巾将她脸上的伪装一一去除了,指尖挨着了那道伤疤,“薛神医说这道疤即使用了药也没办法完全清除,还是会留一点浅浅的痕迹。”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她微微侧头挨着他的手掌,“等我好了,可能要先去山庄办一件事,你要去吗?”
“甘愿奉陪。”
咚咚,有人敲门,沈煜去开门,来的是临山。在门口两人说了两句,沈煜进来跟她告辞,“张尚书有事让我去衙门一趟,我去去就回,你安心吃药。”她点点头,看着沈煜将房门关上,才微微低了头埋在双掌之间。
即使沈煜不说她也猜到了一些,以那人的性子,多半会选择一种鱼死网破的方法。她心里并没有多少悲伤的情绪,或许是因为太陌生了,陌生到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熟悉便又永别了。
她不悲伤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事情其实并没有结束,他就算死了也依然会搅得大历天翻地覆。
沈煜到衙门时,张尚书正在大堂里来回徘徊,见着他如见着救星。
“大人,发生了何事。”
张尚书屏退左右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递给沈煜,“我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果然让我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上面的消息可靠吗?”沈煜捏着纸条也觉得匪夷所思。
“基本属实,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没让人靠近。不过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五天后就要出殡。从皇宫到黄陵,这里是必经之地。”
“那就一个一个替换,把可疑的人都换下来,换不掉的只好错杀了。”
“怎么换?换下来了他们布置的机关倒是不好发现了。”
“至于机关的事,您去找萧长风,这个没人比他更合适了。换人的事就交给我。”
“好好,我这就去。”张尚书急匆匆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又回头冲着沈煜说道:“对了,差点忘了这个。”张尚书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卷好的纸,“这是先皇让我带给你的。”
张尚书走后,沈煜打开纸张,上面盖着皇家印信,只有一句话。沈煜看完了呼了口气将纸张收入怀中,跟着离开了刑部衙门。
头七过完,选好了时辰,皇帝的棺椁从宫内开始往黄陵运送。飘飞的白幡遮云蔽日,萧玄骑马走在棺椁一侧,望着前方绵延不绝的送丧队伍,眼睛微微眯起。走完这一段距离要用半个时辰,可他走到这一步却用了几乎半生,那些明着不服,暗里使绊子的人,从这一刻开始就要小心了。
他不杀他们就能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他也没那个时间与他们计较,要做的事情太多,比如眼前。
半路要经过一座桥,因为连日来的大雨导致河水暴涨已经淹没了半个桥墩,萧玄站在桥上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皇陵,随即手一摆。
白幡掩盖下,左右的侍卫抽刀收刀,随即伸手扶着要倒下的人推到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