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所以大赦天下,刑部牢房里关押着的一干人数着指头算自己的刑期,盼着能早日重见天日。所以沈煜一直都住在衙门里,这一日在整理案卷,庆国公府的管家来了。说是国公爷的小寿让他务必回去一趟。
放下手里的案卷,沈煜揉了揉眉心,国公府请封世子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只是迟迟没有批复,但是府里那些人已经开始用看仇人的眼光看他了。沈炤虽然没有这么拙劣,但也给他找了不少麻烦。比如眼前这份案卷。
这是一个杀人犯,杀得是四门巷的人,死者说起来是罪有应得。先是抢人房屋田产,后又污人妻子,气死了人家的老父亲,在动手的过程中,被杀了。
按律判个几年就行,但是四门巷的人纠集了一帮人给了证词证言,他一看那些就是串通好的伪证。结果杀人者要被秋后处决,这个大赦来的正是时候,四门巷的人又跳了出来,抬出了死者的老母亲,一天天地到衙门哭诉。
沈煜知道,从皇陵沈炤的投诚开始,他们两个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了。世子之位不再是关键,关键的是那从十几年前就埋下的怨气。
国公府还是要回去的,他就算再想脱离沈家,真到了要株连九族的时候,他也跑不掉。
沈渊的小寿也就只在家里摆了酒宴,一家人坐下吃个团圆饭,让沈煜不悦的是宋妙锦也在。
“都来了就好好坐下吃个饭,都是一家人,恩恩怨怨莫要带到饭桌上来,下去等我看不见再说。”沈渊瞧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沉声说道。大有谁敢撂筷子就把谁打杀出去的意思。
一桌六个人,只听见筷子叮当的声响,没人开口说话。实在吃得郁闷。
“煜儿,今日特地将妙锦叫过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完婚?整个京城都知道你是一个订了亲的人,在外面的行为还是奥注意一些。为父也想通了,若是你真的非要娶那个女子,为父也不拦你。但是在成亲的时候必须以相同的礼数将妙锦一起娶进来。”
沈煜听见这话觉得简直像听了天方夜谭,亏得他的父亲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宋妙锦和一脸平静的沈夫人,他不作他想,这个主意肯定与这二人有关。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了天歌不会再娶任何人。再说宋姑娘也不是个搭头,您想出这个主意来对她也不公平。”
“你想什么我能不知道。这事要不是妙锦提起来,我是绝对不会同意那个女人也进我沈家门的。”
“是吗?”沈煜故作惊讶看着宋妙锦,“宋姑娘,当初你从你母亲手里那这件定亲玉佩的时候,你母亲就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吗?如今你这样通情达理倒让我好生意外。”
“家母说只要妙锦觉得幸福就好。”宋妙锦端坐着低头轻声说道。
“煜儿,妙锦千里迢迢从扬城到京城来,已是不易,如今为了照顾你的想法还要委屈自己,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子世间少有。”沈夫人出声说道。
沈煜不由得嗤笑了一声,“确实重情重义,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宋姑娘,你可认识一个叫红菱的人。前几日在京城搜索隐逸族余孽时抓到了一个,她交代了一件事,跟你有关,你想听听吗?”
“妙锦不认识红菱,更不知道什么隐逸族人,大人说笑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妙锦怎么可能认识隐逸族人。”
“我就是随口一问,等我审完了就知道究竟是不是了。”沈煜端着碗喝了一口汤,神情闲适,仿佛真是随口一问。沈夫人瞧了沈煜一眼,大约是觉得实在心烦,便转头看着沈炤。
“炤儿,昨日遇见了郑夫人,我们的意思是尽快把你跟郑姑娘的婚事定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
沈炤挑了一筷子菜不在意地说道:“行,不就是娶个妻子吗,你们定好日子我负责配合拜堂成亲就是了。”
沈渊听着自家儿子这话,越听越不是滋味,什么叫负责配合,“成亲之事岂能儿戏,你这叫说的什么事儿。兵部尚书的嫡女还委屈了你不成?”
“父亲,今日这顿饭就说了两个婚事。一个人家打定主意跟你反对到底,你不乐意,到了我这儿我举双手赞成并表示全力配合,你还不乐意。您到底怎么想的呢?”
“你……”沈渊气得几乎仰倒,转头看了沈夫人一眼,沈夫人讪讪一笑准备说话缓解一下。
“父亲,您不要把自己受的怨气撒到母亲身上,她有什么错。她跟了您这么些年可曾在你这里得到一点快乐,我和紫妍从小就被母亲教导,要守规矩要听父亲的话。为什么,因为我们不守规矩不听话您就会不高兴,您就会把怒气撒到母亲身上。”
“我从小到大那一件事不是听着您的吩咐来的,我觉得我活得就像个傀儡,可是为了不让母亲为难我事事顺从,事事拼命,到头来换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你还是一样看不上我,还是一样对母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您的眼里只有那个死去的女人和处出事事都要跟您对着干的长子,您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们,当时又为什么要娶了母生下下我们!”
“你……”沈渊气得几乎仰倒,转头看了沈夫人一眼,“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
“炤儿。”沈夫人看看儿子看看丈夫,一脸做了错事的表情。
“母亲,儿子已经不必依靠他,依靠沈家才能安身立命了。您也不必仰人鼻息过活。”
“很好,出息了,长本事了。你滚,有本事滚出国公府永远都不要回来。”
“老爷,您……”沈夫人说完瞧着儿子站起来转身欲走,赶紧出声喊道:“炤儿,你是想让娘死吗?”
话赶话到了这一步似乎成了个死扣,空气凝固了,沈炤恨恨地看了沈煜一眼转身就走。
“炤儿……”沈夫人捂着心口喊了一声,眼睛一闭仰倒着靠在丫鬟身上,人事不省。这一下子,可乱了套了,沈煜抱臂站在院子里瞧着人们慌慌张张地跑进跑出。
当年他母亲就连死的时候也是冷冷清清的,除了他,再无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