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银杏树叶还没黄透,却被这场雨给拍得片片凋零,苏天歌站在窗边瞧着那顺着屋檐漏下来的雨水微微呼了口气。沈煜一早被知府大人给请去衙门了,说说商量事情,多半还是为了乌国的事情。皇帝应该已经回信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会像先帝那般爱插手别人的事情。
本来依她的想法,月英公主这次就不该这么草率地跟来扬城,她作为乌国的实际当权者就该在乌国的朝堂上跟那些人拼。若是到了你死我活支撑不住的时候,再送国书到大历请求大历出兵相助。
现在乌国的形势并没有那么糟糕,至少还没到外戚彻底当政要对月英赶尽杀绝之时。她是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是求助依赖会上瘾,会禁锢思想让人遇事只想逃避,只想依赖。
她真心希望萧玄不要管乌国的事情,南境大朗那边还在打仗,他自己的皇位后头还有两头狼在盯着,这个时候不宜再出兵。
而且她已经接到密报,说月英从前的恋人弥桑在自己的父亲被月英斩杀之后,心灰意冷带着自己的兵马去了边关,做一个守城的将领。
可是这话不该由她来说,否则就显得太小家子气和没有同情心了。唉,真是烦人。
“姑娘,宫里送信过来了。”
苏天歌一愣,这是正瞌睡着就来了枕头吗?信是萧玄写的,询问了关于她刚才考虑的事情,还说自己并不打算真的出兵相帮。大历也是风雨飘摇,自扫门前雪吧。她迅速回了一封信,并附带了关于弥桑的情形,说是让萧玄拒绝着也好开口。
信件快马加鞭地送走了,雨还没停,天色也暗了下来。
沈煜还没回来,她就一个人草草吃了些饭歇下了。睡到不知何时,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给惊醒了,她披着外衣起身来到窗边,有黑影闪过,似乎冲着房门就来了。
嘭,黑影还没摸到门就被一把后头跟来的长剑给钉在了门框上,又来一个人影敲了敲门说道:“庄主只管休息,这门我来守着。”是段铭的声音,她稍稍放松下来,只是不敢点灯,她怕灯光会暴露她的位置,万一来了暗箭,她才真是无处可躲。
她搬来椅子坐在了窗户一侧看着黑黢黢的房间,听着外头叮叮当当的声响。
不管对方是谁,都够不要命的。沈煜去知府衙门前把自己的人也留了下来,加上千手山庄她自己的人,整个宅子几乎就是一掌天罗地网,来了就是送死。
枯坐了一会儿捱到外头没了一点动静,她实在困了,侧身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了天色发白,整愣了一会儿看看空荡荡的床铺,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这是头一次彻夜未归。
沈煜回来已近午时,甫一进院子就三步并两步往正房里跑去,他奔袭而来只恨不能肋生双翼一下子飞到她身边。
“天歌,天歌……”冲进屋里,她正蜷缩在被子里睡觉,呼,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
苏天歌睁开眼睛看清楚他安然无恙便闭上眼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天歌。”沈煜在床边坐下侧身抱住她长出了一口气,“昨日我去了知府衙门,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只是路上发生了一点意外,所以才耽搁到现在。”
“天歌,你别生气,我以后会注意的。”
“大人,你明知道我介意你和月英的关系,你说我小肚鸡肠也好妇人之见也罢,我就是介意。你昨日是去府衙同她商量事情,一夜未归,大人觉得我会怎么想。”
“你有急事我可以理解,脱不开身我也明白,但我就是心里难受。所以大人,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苏天歌闷声说完,冷冷地看着里侧的帐幔。她就是任性了矫情了不可理喻了。
沈煜松开手臂在床边枯坐着,是他疏忽了,他自以为将所有人留下来保护她,然后他就可以放心了。可他忘了,她也是他的妻子,她会担心会坐立难安,她生气也许不是为了月英,更多的是他音信全无吧。
屋子里一片静谧,就连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她睡是肯定睡不着了,可这心里的别扭实在折磨人,她有一瞬间都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从前她何曾因为什么人这样?像一个拈酸吃醋小女人一般,为了一个假想中的情敌自己跟自己较劲。
“天歌,我昨日并没有见过月英公主一起,知府大人说她这两日并没有回驿站。所以路上我发现异常才会追过去的。”
她叹了口气翻身看见他下巴支在床帮上,眼睛半闭喃喃自语。
“上来睡吧,天凉,你的伤口莫再复发了。”他一下子睁开眼睛提掉鞋子脱了外衫就钻进了被子里,紧紧抱着她的腰身在肩窝处深深吸了口气,“天歌,天歌……”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脊背,一手的冷汗。
两人睡了近两个时辰,起床时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本来的误会已经差不多消弭了,可是那个假想的误会制造者还是来了。
“沈大人,沈夫人,我前日有事外出,刚刚回来。听说了昨夜的事就快马赶过来了,沈夫人可还好?”
“好。公主若是无事正好坐下来一块吃饭。”苏天歌笑着同月英说道。
“沈大人会不会觉得叨扰?”月英撩了衣摆坐下扭脸问沈煜。
沈煜客气地笑了一下,“公主两天没回来不需要先回去见见属下吗?”
“不碍事,一顿饭的功夫也耽搁不了太多事。”月英说完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余光扫了一下苏天歌。
饭菜还没上来,月英已经开始给沈煜回忆从前在乌国接触过的人和曾经发生过的事。沈煜礼貌性地陪着应两声,眉头却几不可见地轻蹙了一下。
饭菜上来,月英终于不再说话,却开始有意无意地显示自己和沈煜的亲近。苏天歌看得心里一阵冷笑,那时她还曾经为了临沧帮助庆国公伪造的那封信而吐血,如今看来太不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