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挂起了白绫,在这新年还未过完的冬月尤其显得肃杀,左右的府邸也跟着识趣地取下了门口的红灯笼。苏天歌由绿萝扶着进了府门上香,沈炤还有沈紫妍跪在灵前一脸悲戚,至少在儿女孝顺这一点来说,沈夫人还是成功的。
上完香,她并不打算在国公府多逗留,回院子取了东西就打算回庆阳巷。沈炤来了,虽是一身孝衣却不见了眉眼间的戾气,仿佛那些曾经有过的锐气和戾气都随着沈夫人的死烟消云散了。
“国公爷说要送你们去神医谷治伤?”
“提过。”苏天歌着人给沈煜泡了一杯茶,呈上来没想到他竟然一口饮尽了,这倒让苏天歌有点意外。在她的认知里,沈炤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戒备心很重的。
喝完了茶,沈炤面带嘲讽地冷吓了一下,不知道在笑谁,末了才斟酌着说道:“你可知道我母亲是哪里人?”
“不清楚,她是姑姑从一个花子手里买下的,父亲说曾经问过,可沈夫人自己都记不清了。”那样的岁月里,被人贩子拐了出来,转了一手又一手,谁还能记得自己的家在哪儿。
“说起来我竟从来没听母亲提过从前的日子,我从前以为那是因为她心里有恨,现在才知道那是她心中有愧,害怕提了会对不起那些对她有恩的人。”沈炤是从沈渊那里得到的信息,造成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苏云,他们父子有共同的仇人,那就是苏云。他们要同仇敌忾,要给庆国公府光耀门楣。
这会儿想起来他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可以掌控的棋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想沈夫人若是不提着这一口气怕是在国公府早就活不下去了。”苏天歌捻了捻袖口的云纹,眼前浮现了那一日沈夫人瞧着她时的眼神,悔恨交加。
“母亲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该说的都说了,也是沈夫人让我把宋灏的消息透露给大小姐的。她希望你不要阻拦。”
“我不会阻拦她,只希望宋灏能真的对她好,两人最好离开京城,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安家。”沈炤说完看了苏天歌一眼,“若是真要去神医谷,自己保重,四门巷的人被他给借走了一部分。我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干什么,不过大概也跟那座让他魂牵梦绕的宝藏脱不了干系。”说罢沈炤告辞离开。
苏天歌在椅子上坐了片刻,起身走了。莫说她不孝,端看她的孝心要对着谁。她刚上马车,门帘子将落未落,看见国公府门的另一侧停着一辆马车,车帘子半掀着,一个您年轻的夫人正搭了一个孩子的手上马车。那孩子转过脸来,眉眼间虽然还有稚气,却是这么几个人中最像沈渊的那一个。
她敛了眉,绿萝自然也瞧见了那人,随即放下帘子说道:“不知道大人醒来知道这些,是该失望还是伤心。”
“愤怒更多一些吧。”沈煜那时有头痛之症,沈炤双腿不良于行,沈渊一定是绝望到了极点吧。所以他想了一个最行之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再生一个,想来那时他抱着这个孩子心里一定充满了喜悦。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她的出现,沈煜的头痛症好了,沈炤也能跑能跳了,所以他才开始冷落那个孩子。只是大概连沈渊自己都没有想到,为母者强,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伤害别人的孩子,还能找到一万个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只是不巧,她碰见了视那个孩子如生命的人,苏天歌握了握掌心,真是要对不住了。
回到庆阳巷时,艾虎说神医谷来人了。来的不是薛凤生而是神医谷的掌家人,宗老先生,来当然不是白来,她拿了那一颗鹅蛋大小的夜明珠和一盆花才换来了这么一个人。她心里没有多少把握。
“我看苏庄主的神色似乎对老夫的医术不是很相信啊?”宗老先生刚伸出去要给沈煜把脉的手顿住了,抬眼看着苏天歌不客气地问道。
“有一点,不过您既然敢接那份礼物,想来也是有十足把握的。”
“果然是薛凤生那个家伙收的弟子,脾气秉性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你放心,我既然想要那颗珠子,自然会给你把人治好。”
苏天歌脑子里在想,那颗夜明珠最多就是大了点,哪里比得上她精心培育的花。
“夜明珠我可拿来照明,可以拿来磨成粉喝掉,也可以拿出来炫耀给别人看。你那盆花能做什么?虽然世间罕见,可也得有用了才行,能用得上这盆花的毒药已经绝迹了,我拿它无用,不过倒是能拿来充场面,也不算全无用处。”
苏天歌皱了皱眉,这怎么跟能听见自己想什么似的。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给他扎两针,再睡上一天也就能好了。”宗老先生说的轻松,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针包,对着沈煜的脑袋就这么扎了下去。
“老先生能否告知,我家大人究竟是怎么了。”
“癔症的一种吧,应该是小时候受了惊吓,形成了压在脑子里的梦魇,又被有心之人利用才会这样半梦半醒着。”
癔症?想来等他醒来估计自己也记不起这癔症的内容了,“能彻底清除吗?”
“嗯,待靠他自己克服,这十几年他不是活的挺好吗,只要别触发他就能一直好好的。”宗老先生说完针也扎完了,停了一会儿他起针,又往屋子里的熏炉里撒了点药粉,随即拍拍手说道:“这些东西烧完,等他发发汗就好了。”
“老先生能否告诉我,这癔症大概是关于一个人还是一件事,又或者跟某个物件有关?”
“应该是一个人拿了一个物件做了某件事,导致他受了刺激。”宗老先生说罢背着手出去了,苏天歌听得直撇嘴,这算什么解释。
她在床边坐好,握着沈煜的手,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怕,有我在。”不管是谁都别想再拿这件事作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