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白霜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缓缓睁开眼,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黑,她好似终于被生活的浪卷至海底。鼻尖传来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有些许的刺鼻。
片刻,鼻尖的味道被一股清新的柑橘香气替代,隐约夹杂着青色橘皮的苦涩感,缓解了白霜的不适。
沈应正低头慢慢剥橙子,动作虔诚而认真注意到床上人的动静,他将橙子放好,问白霜:“你……好点了吗?”
沈应声音实在沙哑,像是熬了一整夜都没睡。
“麻醉药效应该过了,还疼吗?”沈应又起身给她倒水,“你刚醒,喝点水润润嗓子,我给你剥了橙子,很甜,只能待会再吃。”
“刘女士昨晚一直在照看你,刚离开去给你熬粥了,我没让……没让白意欢进来,我知道你不想见她,大黄我昨天和蒋闻普、汪萌一起埋了,下葬前给大黄清理了一下,别担心。先好好休息。”
倒完水,又想起白霜不喜欢喝白开水,又往里面加了两颗冰糖。
白霜没说话。
这落在沈应眼里就是伤心地说不出话。
他犹豫了好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见白霜些微张口时又忙把糖水小口小口喂进她的嘴里。
白霜声音很弱,她说:“……漱口水。不舒服。”
沈应有些哭笑不得,还是满足了白霜的要求,由于脊背受伤,白霜只能侧躺着吐水,沈应就用手托着,怕水滴到床单上。
漱完口,白霜才把全部的糖水喝完,
喝完,白霜闭了眼脑海里迅速回放着当初的全部情况。
她的视力更糟糕了。
眼前黑影更为明显,她甚至不能辨清沈应的方向,只能依靠听觉,脊背被打断两根肋骨,徐星疏那一棍是奔着要她命去的。
她并不认识徐星疏,仅仅是因为白意欢的缘故不至于此,除非……
白霜想起了剧情里白意欢找小混混欺负吴悠这件事情。
会是这个吗?
白霜从不相信剧情,但剧情某些时候似乎是指引。
所以,自食其果了吗?
徐星疏的故意杀人罪基本逃脱不了,她的举动也将会有律师进行辩护,是正当防卫。
所以她不担心。
大黄的死和自己的粗心逃不开关系,但白意欢,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从未想着与人作恶,只因为她经历了上一个世界后对剧情产生了ptsd,剧情不能全部信,但也不能不信。
病房内很安静,但白霜能察觉到沈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动了动手指,等沈应温热的手掌圈住她的手。
白霜眼睫微颤,心好似被烫了一道口,风往里面倒灌,动摇了她的心。
白霜在沈应手上写了一个‘应’字。
既是沈应的应,也是应下的应。
道理她都懂,事理她都明白,她只是有些难过。
不是世界在和她作对,是人。
是身份。
是她自己。
白霜的指尖还落在沈应温热的掌心中,沈应什么话都没说,白霜点了点沈应的掌心。
病房内很安静,她闻着那颗柑橘的香气,整个人突然就冷静了下来,她开口,声音慢而哑:“……不去照顾花店吗?”
“花店有你重要?这才一天不到就开始赶我了?”沈应拿捏不住白霜的心情,像是再次看见了那道透明的屏障。
白霜还没来得及回答,病房门被敲响。
刘静走了进来,看见白霜和沈应聊天,鼻尖酸酸的:“……白霜,我给你煮了点甜粥,要不要喝点?”
刘静声音又哽咽了起来,“我在说什么话,伤的那么重,我还说什么好些没。”
她抱着保温桶,擦了擦眼泪,“背还疼不疼,我让医生再进来看看。”
昨天发生的事情她了解的不多,只知道白霜匆匆从后门离开了宴会,等她联系上白霜时,就接到沈应消息直接赶来了医院。
白驿帆来医院看了眼白霜,便以宴会后续需要人处理为借口转身离开。
刘静蹲在手术室门外,华丽的长裙一地逶迤,她哭得重心都不稳,还是沈应让她回去休息,再给白霜煮点甜粥带来,她才稳定下来。
白霜勉强动了动手指应了刘静的话。
她真的很累,不想思考,不想学习,只想好好睡觉,那桶甜粥最后全进了沈应肚子。
而白意欢一直徘徊在门外没敢进去。
她知道白霜很记仇。
之前她的行为像是小打小闹,白霜从没有和她计较,但不代表白霜好惹。
她的嫉妒,她的冲动让她做出了后悔一生的决定。
她用指尖抠着墙皮,直到一丝鲜血从指尖泛出来,连带着她的心都疼了起来。
她害了大黄。
她甚至还想抢走沈应,她该死。
白霜还被徐星疏打了一棍,她的错,她知道错了,白霜会原谅她吗?
片刻,刘静走了出来,对白意欢摇头,“……她睡着了,别打扰她了,她不想见你。”
刘静看着白意欢的眼神带着失望,昨晚她差点和沈应吵了起来,是沈应气愤下告诉她一切情况的。
大黄是条听话的狗,还是一条不工作时就爱蹭着人的狗,从不擅自踏入生活区,只在院子里临时搭的小房子里玩乐。
她知道白霜很喜欢大黄。
她有些后悔了,后悔让白意欢也留在白家了。
刘静深呼吸一口气,声音不自觉颤抖:“欢欢,你如果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妈,你就离白霜远点好不好?”
“她的眼睛不好,在吴丽萍手底下待着的那是十七年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好不容易回了白家,如果妈妈再不偏心她一点,她也会心寒。”
“你是妈妈看着长大的,妈妈不相信你会做哪些事情,所以我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这次做的太过分了。”
“徐星疏不止要害大黄,她甚至还想害死白霜,你叫妈妈怎么想你,你又叫白霜怎么原谅你。”
“你的心,太毒了啊。”
刘静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哽咽到说不出来话,眼眶通红,眼泪也不住往下掉。
白霜不争不抢,性子安稳成熟,哪里像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总是在思考,总是在权衡。
不仅是为她,还是为这个家。
这个不像家的家。
她要是不偏心点白霜,又有谁来偏心白霜呢。
她要是不爱护白霜,又有谁来爱护白霜呢。
只可惜她力气太弱小了,想到这里,刘静擦掉眼泪,出了医院,立刻拦车去了刘家别墅。
那个别墅自从刘父刘母去世后就被封了,再也没有打开过。
既然当初白驿帆能神不知鬼不觉掏空刘家,就一定会留下证据,她的父亲刘正刚不会那么愚钝,他只是为了自己选择了忍让。
刘静坐在父母房间内,看着熟悉的摆件和装饰,想起了从前的日子,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是女儿错了啊!是女儿错了啊!”
错信了人,错爱了人,又辜负了父母的养育。
刘静捶打着自己的心口,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