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七手八脚将顾廉永拉了上来,莲生拉着芳生上前询问:“兄长,摔到没有。”
“贱人!贱人!”顾廉永气急败坏,一把推开莲生。莲生竟然晃了晃,直接倒在地。
芳生急忙去扶她,莲生起身,她也不拍打白麻孝服上的土粉,抬着头,一双美目含着泪水盈盈欲滴:“兄长,小妹只是关心你。何必出口伤人。”
“哼!”顾廉永扭头就走。
“狗咬吕洞宾!”顾夜生见顾廉永竟然还对莲生恶言恶语,气的嘟囔一句。
“畜生!都给我过来!”五叔祖气的用龙头拐杖使劲顿地。
三叔族面色铁青,今天合葬,周围可不少人围观,怎么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顾夜生长房嫡孙,怎么能这么不知道分寸。
顾夜生听话的跪了下去。
顾廉永却望向顾尚书:“父亲大人,您看……”
“孽子,你给我跪下!”顾尚书上前一个打耳光抽了上去,这耳光打的极响亮,陈氏不由的哆嗦一下,顾以芊是顾廉永的同胞妹妹,啊的一声捂住脸,彷佛那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一样,真是太丢人了啊。顾以茉是姨娘生的,她紧紧拉着自己的同母弟顾廉桢,站在那一动不动,眼睛里却有按捺不住的惊喜闪过。
陈氏再蠢,也知道这耳光是打给大伯父一家看的,便低下头去,看着脚下泥土,只当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
大伯父一家见两个惹事的都过来了,也就在族人的一再劝说下站起身,走到顾夜生面前问:“夜生,你是长房嫡孙,怎地如此不懂事,冲撞叔祖母灵位?”
“夜生知道错了,还请四叔父不要生气。”这顾夜生是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主儿,刚才被刺激的暴走,这会明白过来,重重的对着大伯父磕了三个响头,算是间接给大伯父一家道歉。
顾廉永见顾夜生竟然这么轻巧就跪下磕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逼着我也磕头?呸,一个山野村夫,让本公子给他磕头也不怕折了寿。
众人目光都投向顾廉永,顾尚书坐在那冷冷地哼了一声,顾廉永望向周围,他母亲陈氏低头看脚,他亲妹妹顾以芊眼泪汪汪盯着自己,庶妹顾以茉眼神不知看向那里,格外涣散像是走神,一个救兵都没有!顾廉永只能暗自握紧拳头,大声说:“我是有错,不该和五堂兄言语龌龊,可这都是顾莲生那贱人挑拨的,也是她将我推入墓穴的!”
此言一出,莲生惊讶地啊了一声,以手掩口。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莲生,陈氏瞬间抬起头,两只眼睛怒火熊熊盯着莲生。顾以芊更是一脸激愤,手微微抖,恨不能不顾什么千金小姐的身份,直接冲上去抓着顾莲生的衣领左右开弓。而顾以茉只是微微弯了下嘴角,抓着顾廉桢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廉桢轻轻抓着她衣角:“姐姐,你抓疼我了。”
“莲生,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吗?是你将廉永推入墓穴的?”
顾尚书脸色阴沉的能挤出水。
莲生从容地走上前,朗声道:“今天是祖母和祖父大祖母合葬的好日子,莲生早上前来,还特意戴了这根只累丝凤。”
大家听她一说,都看想她头上的金凤,那上面竟然还衔着一颗红宝石!
怎么能用红的呢!在祠堂时因为光线暗淡,那红宝石还不甚明显,这到了太阳底下,红艳艳的真是打眼。
顾尚书看着更加生气:“你竟然还戴着这种头饰!原来你早就居心不良!”
“父亲大人,您连祖母娘家陪嫁的这只金凤都不认得了吗?”
这话说完,顾老妇人的娘家侄媳妇在一边连连点头说:“表兄,这金凤的确是姑母的,我母亲和姑母各有一只。还是老太太当年的旧物呢。”
“莲生知道今天是祖母的好日子,祖母期盼和祖父团圆与地下,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为了纪念祖母,莲生出门前特意带上这只金凤。”
有女眷听到这里纷纷议论:‘是啊,是啊,老太太封了诰命夫人,这可不就是喜事吗。”
顾尚书强忍着怒火道:“你啰嗦半天到底是想说什么。”
莲生跪倒在地,情真意切地说道:“莲生想说的是,今日是祖母的好日子,不管谁对谁错,请父亲大人和叔祖们都不要追究了吧,就算……就算都是我的错好不好……”说到最后,她的语言慢慢地低沉下去,像是要哭了一般。
刚才莲生去扶顾廉永,可是被他狠狠一把推倒的,这会大家看到莲生脸色苍白,梨花带雨的样子,都不由暗自叹息,多好一个孩子,为了自己兄长甘心背黑锅。
“什么叫就算你的错!明明是你推我的!”顾廉永看着莲生在那装模作样,简直要气死了,顾不得众人,扯脖子就喊。
顾夜生是聪明人,急忙跪行几步到莲生身边和她并肩跪下:“身为长兄,我不该在叔祖母好日子和九弟争执,还连累了七妹妹。夜生愿意替妹妹接受惩罚,求叔祖不要责罚妹妹,都是夜生的错!”
顾廉永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备受宠爱,人情世故哪里绕的过市井长大的顾夜生,见这两个讨厌的家伙竟然并肩作战,几乎要气的背过气去。他涨红着脸指着莲生二人:“你们,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好不要脸!”
这话说的!
全场一点声音都没了。所有人都盯着跪着的这三个人。就连不远处围观的闲人们也都插着手似笑非笑等着看笑话!
狼狈为奸!不要脸!
这是多么严重的形容,而这竟然是指向一对堂兄妹!
“我撕烂你的嘴!”一声哭嚎打破了这沉寂。只见人群中冲出一个中年妇人,直奔顾廉永。
顾尚书喊道:“拦住她拦住她!”陈氏身边的丫鬟婆子急忙去拉扯那妇女,那妇女大哭道:“苍天啊,我家夜生清清白白的认竟然被这样污蔑,两位叔母,你们在天之灵可要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原来这妇人正是顾夜生的母亲,长房的媳妇李氏。
“伯母,都是莲生不好,求伯母千万保重身体,莲生给您赔罪。”莲生看那些婆子想要捂住李氏的嘴,急忙跑上前去护着李氏,又趁乱朝俩最凶的婆子的咯吱窝狠狠掐了一把。
那俩婆子冷不防疼的哎呦一声,抓着李氏胳膊的手就不由用力,李氏大骂:“狗仗人势的东西,今天还跑我们顾家祖坟来欺负人来了!别说你走了尚书就是做了宰相,也不能这般对待长嫂!我拼了这老命,大不了滚钉板,去京城告御状去!”
陈氏见闹得愈不像话,只好由顾以芊扶着上前“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廉永还是个孩子,嫂子别和他一般见识。”
“呸,你糊弄得了杨氏可糊弄不了我!我可不是杨氏那好心好性的任你们搓磨,你儿子真是好教养,当着全族人的面,红口白牙诬陷人!感情这就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做派!”
李氏18岁开始守寡,朝廷赐过贞节牌坊的,平日最重名声,顾廉永口不择言,真真捅了马蜂窝。
顾夜生见母亲闹将起来,满脸泪水膝行到李氏面前磕了一个响头:“孩儿不孝,令母亲今日在族人面前蒙羞,孩儿愿意以死谢罪,愿族人千万不可苛责七妹妹,是我不该和廉永弟弟争执,都是我错了,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本不该……唉,七妹妹也是个苦命的,孩儿去了还望母亲和众位族人多帮衬下七妹妹和十二弟。”
说着就冲顾老夫人的棺木奔去。
五叔祖大喊:“拦住他拦住他!”
几个顾氏族人上前七手八脚拦住顾夜生,李氏直接冲到顾老妇人棺木前嚎啕大哭:“叔母啊叔母啊,您睁眼看看啊,您的好孙子要逼死我儿子啊!”
这一下子乱成一团,哭的哭叫的叫,拦的拦、拽的拽,几个老叔伯气的用拐杖不住地往地上顿。
顾尚书狠狠一脚踢向顾廉永“畜生,我叫你满嘴胡吣!赶紧给兄长和妹妹赔罪!给你大伯母叩头!”
顾廉永不提防这一脚,被踢的嗓子眼咸,他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惹出祸事,只好跪在李氏面前磕了两个头,嘴里嘟囔着:“大伯母我错了。”
李氏用帕子按着眼角,侧着身子不受他的头也不看他。
顾廉永又走到被众人拽着的顾夜生面前深深做了个揖“小弟口不择言,请兄长恕罪。”顾夜生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敢当。”
最后还要和莲生赔罪。顾廉永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妹妹,哥哥错了,请妹妹不要生气。”
莲生急忙上前托住顾廉永的胳膊不要他拜下去,嘴里大声说着:“使不得使不得。”接着用只有顾廉永才听得见的耳语说:“真是活该!”
众人只见这莲生好声气的不让顾廉永拜下去,这顾廉永却黑着脸怒气冲冲的,再看看站在一边丰神俊朗的芳生,都在心里暗自做了比较。
“哎呦,这是唱的哪出大戏啊?桃园三结义?什么哥哥弟弟妹妹,错了对的?”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只见郁世钊身着指挥使正三品的官服,手里托着一个卷轴,身后跟着一队锦衣卫,神气活现地走过来,脸上挂着一副看好戏的欠扁神情。
“郁大人,顾某家事,何劳郁大人莅临!”顾尚书黑着脸不给他好话。
“哈哈,郁某今天可是来锦上添花来了,顾大人还不接旨。”
顾尚书一见真是圣旨,急忙撂袍子跪下,接着顾家人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郁世钊很满意这个效果,打开圣旨念到:“奉天诰命:尚书顾涵之妻杨氏品德良善克娴于礼,训彰度则,惜不永年,兰殒其芳。今特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以示恩荣。”
杨氏也被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了!
天啊,顾家出了三个诰命夫人!全场沸腾啊。
郁世钊见莲生紧紧盯着自己,微笑着眨眨眼:“顾尚书,圣上和贵妃对你真是恩宠有加,一门三位一品夫人。接旨吧。”
顾尚书踉跄爬起接旨。
什么?杨氏也是一品夫人?陈氏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