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世钊笑道:“殿下,这些读书人最是装模作样的,普通人留宿青楼楚馆他们说人家猥琐下流,他们自己流连花街,却说是红袖添香人生幸事。真是矫情到家了。”
莲生现,这郁世钊对读书人或者说对清流派充满了偏见,动不动就要骂骂读书人,自己已经熟悉,到是那鲁学士气的脸红脖子粗,山羊胡子都一翘一翘的。
“你这顽劣的性子总是改不了,读书人是我朝中流砥柱,以后不许你背地诋毁。”秦王话说的严厉,语气中却有种对自家子侄一般的亲昵,郁世钊嘿嘿一笑,示意莲生继续讲下去。
“顾廉永拜见秦王殿下。”
顾廉永听说秦王已经得到消息前来贡院,急忙跑来想要拜见秦王。
“去去去,什么猫啊狗啊都要在王爷面前冒头吗?”
守着月亮门的老太监呵斥道。两个士兵把他拦在门口。
“世钊,这顾廉永是谁啊?”
“殿下,此人是顾尚书之子,也是那个倒霉的陈家孩子的表兄。”
郁世钊在一边有点阴阳怪气,还冲莲生眨眨眼睛,莲生忍住笑,低头看着脚尖。
“让他过来吧,本王和顾家陈家还是挺熟的。”
顾廉永过来拜见秦王:“请殿下为我家表弟做主。”
“殿下,我家表弟身中剧毒,希望殿下开恩,放他回家治疗。”
“世钊,到底是怎么回事?”秦王的目光转向郁世钊。
“这个恐怕要她来说了。”郁世钊示意莲生向秦王解释来龙去脉。
“殿下,这位顾公子的表弟陈焕在后院草丛中被现时已经中毒,神志不清,后由郁大人鉴定是雷公藤,已喂食解毒药丸,并无生命大碍。倒是这位陈公子毒的时间值得商榷,同时他曾经和冯大人有过冲突,当时还对冯大人说你若是气死了叫家人买几个纸糊的姐儿烧给你等话,小女子斗胆说上一句,这陈公子的作案嫌疑是非常之大,我想这也是王大人和郁大人不准他离开原因吧。”
“原来是这样,这陈公子是何时中毒的?”
“这个……”莲生看了郁世钊一眼:“若想知道陈公子何时中毒需要知道他离开号房的时间,这还得传唤当时守卫的士兵,事突然,王大人还未来得及一一盘问。”
“那你又是如何出现在此地的?是郁大人带来的?”秦王见这个小姑娘口齿伶俐,态度不卑不亢,同时在回答中,还委婉表示事突然,王恒做的已经足够,圆了王恒的面子,这样沉稳大方,实不多见。
“民女的弟弟是今日这贡院内的贡生,民女本来是来贡院迎接弟弟,谁想生了这等事情,刚放出门的众人被王大人下令召回,民女被人群裹挟,也被困于此,想不到遇到了郁大人,因民女曾经协助过郁大人,大人便带着民女来到这里勘察现场。”
“嗯,你是个机灵人,我朝立国起就录取女吏,这百多年国泰民安,女子为吏的是越来越少了,今日见到你,孤实感欣慰。世钊,这姑娘现充任何职位啊?”
“殿下,她本是清苑县女吏,因陪同弟弟赶考,现已辞去女吏一职。”
“哦,这样,小姑娘,我见你口齿伶俐,既然还擅长这刑名之事,孤现在就委你为秦王府长史司副使,协助郁王两位大人彻底查明此案。”
“谢殿下恩典。”莲生急忙拜谢。
“殿下,您为了查明此案委派她为副使,若是她尸位素餐,殿下可会惩罚?”
顾廉永在一边忽然说。
“那是自然,有赏有罚,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叫顾莲生。”
“哦,你也是姓顾的。顾莲生,顾副使,你若能查明此案,孤就上报朝廷,推荐你进大理寺。你若毫无建树呢?孤,该怎么罚你?"
“殿下,民女并非精通刑名之术,仅是个人爱好,在清苑县时民女是女牢狱卒,在新丰县破获的案子也是因偶然入住那间有问题的客店,阴差阳错。民女虽相信天道轮回,但也有老天打盹的时候,并非所有事情都能明察秋毫,还请殿下……”
“你说这么多,就是在推卸责任了。”顾廉永在一边不满了。
“殿下在此,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莲生横了顾廉永一眼,果然,秦王身边侍奉的太监也阴阳怪气的呵斥道:“大胆,掌嘴。”
顾廉永脸色一暗,小太监上来就要左右开工扇他的耳光。郁世钊幸灾乐祸,笑眯眯看着他,莲生眼睛瞪得圆圆,黑白分明,显得格外无辜。
“好了,好了,他表弟受害,心神不安,方才如此,算了吧。”秦王挥挥手:“顾莲生,你还真是能言善辩啊。”
他微笑着:“你说,下一步该如何查?”
“民女认为,先审问现冯大人尸体之人,同时调查这贡院中人谁是见到冯大人最后一面的,由此确定冯大人的死亡时间。同时因为贡院中所有贡生都各有号房,去茅厕都要向士兵报备,调查报备的记录文书,在冯大人遇害之时不在号房的是哪几人?分开调查,逐个击破。”
“好,条理分明,不错,不错。那好,赶紧去办吧。一省学台被害可是大事马虎不得。孤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子你们身上,世钊,你和王恒在我眼中都是子侄辈,别的我就不多说了,这次事件必须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西安府是秦王驻地,一般外放藩王和本地督抚的关系都不太好,这西安府的秋试是全国最大规模的一次,甘肃宁夏绥化等地的考生都要到西安考试,因为规模大,这次秋试除了朝廷委派官员外,具体的总负责是秦王。所以这秦王听到贡院出事便急忙赶来了,巡抚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派人到秦王那打声招呼点个卯就算了,一省的学政遇害,还是在秋试期间遇害,这弄不好是要连累大家一起掉脑袋的,反正天塌下来有秦王这个高的顶着。
莲生虽然聪明,但并不懂这官场上的事情,到是顾廉永,想通了其中关节,看着莲生眼中流露出嘲讽之色:一个不入品的王府副使,却要担着掉脑袋的责任,也就你这傻瓜才兴高采烈了吧。
恭送秦王离开后,王恒已经统计完全部考生的现在西安府的住址,并要求所有人不许离开本城。
这时已经有秦王府的官员向王恒转达了秦王的最新任命,王恒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呵呵呵冷笑三声。莲生心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也冲着王恒哈哈哈笑了三声,然后转身就走。
“她这是做什么?“王恒指着莲生问郁世钊。
“对你表示不满而已。”郁世钊摇头叹息:“这丫头古灵精怪,习惯了你就能现她的好处。喂,那陈焕死了没啊?”
“大人,还请慎言。”旁边的顾廉永在秦王面前为留好印象,一直没再开口,此时见秦王走了,也就不想再忍耐。
“慎言?哦,那个嫌犯陈焕还有气吗?”郁世钊故意拖长调子,顾廉永气的翻白眼,没用,谁叫人家是官,你只是个官家公子?锦衣卫干嘛的?专门给官员们找不自在的。
看顾廉永一脸苦大仇深,郁世钊哈哈哈大笑三声:“顾公子还不照顾你那出气多入气少的表弟去?他要一口气上不来,何处安身立命啊。”
顾廉永被郁世钊气走,后者看着他的背影甩甩袖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东西。”
王恒正色说道:“顾副使请回来,既然秦王殿下委派你协助调查,你就代表了秦王府,这些生员已经登记造册,现在该如果处置?放还是不放?”
莲生和顾廉永擦肩而过,彼此都目视前方,看都不看一眼,因为王恒好声气请她回来,莲生也就接下这个台阶,走回来问王恒“大人,请问您应该是每天都要在夜间巡查吧?您最后看到冯大人是何时?”
“亥时末,当时贡院内很安静,冯大人的房间还有灯光,我便提醒他早日休息。”
“你确定那屋内之人的确是冯大人?”
“是,我开门确认了,房间内还有一个冯大人带来的侍从。”
“哦,那大人能否找到那个侍从?”
王恒挥手唤来一名士兵耳语几句,那士兵领命而去,原来现冯大人死亡后,王恒当即立断,将几位监考官的侍从全都关押起来,莲生不由点头微笑,这个王恒看着年纪不大,性子冷,其实办事也是很稳重的。
郁世钊偷眼看着她面色和缓,忍不住又瞪了王恒几眼,王恒忍不住问:“郁世钊你眼睛抽筋吗?”
“哼,爷不和你计较,等事情解决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你!这话说的暧昧,莲生忍不住想起前世在论坛看到的那些腐女,西皮之类,郁世钊见她眼光诡异,刚要开口问,就见那士兵匆匆跑来:“大人,冯大人的侍从少了一个,就是昨晚出现在冯大人房间之内的。”
“什么?”大家都是一惊,果然,这冯大人身边的人有问题。
王恒仔细回想,三位考官,一人准带两名侍从,是六人啊,下午现冯大人死亡,自己命人将侍从全部关起来时是几个人?他一点点回忆,悚然心惊:是五个人!关起来的是五个人!那个侍从哪里去了?
“那个侍从哪里去了?”
他忍不住问道。
“贡院不得自由出入,难道考试结束时跟着生员一齐混了出去?”
郁世钊觉得莲生能进来,那侍从也自然能出去。
“当时王大人将所有从贡院走出的人都赶了回来,我就在人群中,到处都是士兵,他混出去的可能性不大。”莲生看着士兵忽然眼前一亮:“王大人,你手下的兵丁有没有少?”
王恒闻言怒道:“你怀疑我的人和侍从勾结?”
“就怀疑你的人能怎样?守个贡院都出这么大的事,还不许人怀疑啊。”
“你……”
“二位大人莫吵莫吵,我这几日都在贡院门外候着,现只有两种人能从贡院出来,一种是作弊考生,一种是押送作弊考生出来的士兵,考生这个不用考虑,都有自己的号房,被抓到自然要登记籍贯姓名,无法隐瞒。如果一个士兵将考生送出,然后顺势在门口执勤的士兵中一站,趁人不备悄悄消失呢?”
王恒和郁世钊对视一眼:果然,要想从贡院出去这是最好的办法。
王恒下令:“清查所有士兵。”
“将亥时后去茅厕的人员都留下来,其他的登记号目前住址,先放行吧。”郁世钊吩咐乾二。
贡院内考生行动都有记录在案,乾二从士兵那要了名单就去办事,莲生望着被高墙围起的四角天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此时她已经想明白这件案子是烫手山芋,但这也是一个机会,不管秦王任命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机会既然送到手边就要抓住。这是直达上听的大案,破了案子不仅会得到秦王的赏识,很可能还会传到皇帝耳边,这样,自己就有了对抗尚书府的资本。富贵险中求,古人诚不我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