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这世间有花痴、武痴、书痴,这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白骨痴。别说师爷和许嫣了,莲生都感觉奇怪。
靳真雨跟着师爷来到这间殓房隔壁,只见地上赫然躺着一具白骨,靳真雨一看那白骨,哈哈大笑着冲上去,直接跪在白骨旁边,伸手轻轻抚摸,嘴里念叨着“真好,真好,一点都不干枯,年纪又不是很大,保养得当,骨质坚硬光洁,看样子在地下不过三年,真是太棒了,哈哈,终于给我遇到一个干干净净的骨架。”靳真雨开心地看向莲生“大人,这骨架可以给我吗?”
“这……”莲生看向黄师爷,许嫣则被这靳真雨刺激的目瞪口呆。
“靳小哥儿,这骨架要是找到了家人,还要看家人的意思,所谓入土为安,不能把它给你啊。”黄师爷看到靳真雨眼中的亮光渐渐暗下去,他毕竟是仵作出身,很能理解靳真雨的执着和痴迷,于心不忍,便接着说道:“不过,这段时间这骨架是属于你的,如果复原成功,寻到死者,家属若是同意,这骨架也可以给你,你意下如何。”
“这样啊,不是很划算。”
靳真雨摇头叹息:“不过都是一副臭皮囊,这人都当成天大的事来,何苦来哉。唉,虽然这时间短了点,聊胜于无吧。”他的目光转向白骨,又充满了喜悦:“天啊,这个现在是我的啦,哈哈哈。”他的手一直从腿骨向上,滑过盆骨,轻轻在肋骨上弹琴一般一点点的最后来到头骨:“这是个男子,年纪约四十多岁,这长相嘛,看骨头还是很周正的,要等相貌复原后就知道了。”
“需要多长时间?”黄师爷急忙追问。
“这个嘛,可能会长点,怎么也得两天啊。”
“两天!苍天啊。真是老天保佑。啊,不,是顾大人,是大人给我们县带来的福音哈哈。”黄师爷开心的胡子都笑得翘了“两位大人。请到喝茶,我这就去安排晚饭。”
黄师爷去安排晚饭,莲生坐在一边看着靳真雨乐滋滋地抱着骷髅头不放,这摸摸,那碰碰。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师傅,你看这什么人都有,还有喜欢人骨头的,这人啊。可能真和他自己说的那样,过去掉下过山崖摔坏了脑子,要不怎么能捧着头盖骨如获至宝呢?”
“许嫣,这你就不懂了,这世间的人痴爱什么的都有,这靳真雨看来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一个人要是将爱好当成了工作。那还有什么事做不好呢?”
“对,爱好,爱好,我最大的爱好。世人都说白骨可怕,可在我眼中,它却是这世间最美的东西。”
靳真雨抱着头骨,美滋滋地说。
吃晚饭时,靳真雨也拒绝出来,让人将饭菜送到殓房中。
“这靳真雨可真是奇人,竟然要在殓房内吃饭。多奇怪的人。”
黄师爷呵呵笑道:“许姑娘。这点我能理解。如果这靳小哥儿要是和咱们一起吃饭,估计他满脑子都是骨头啊肉啊什么的,不停地说这些,咱们大家的饭是赌吃不下去咯。”
“原来这样。还是黄师爷见多识广啊。”
许嫣点点头,觉得这靳真雨看来不孤单,至少黄师爷还是蛮理解他。
吃过饭,莲生带着许嫣悄悄去看,远远低只见长廊下挂着一个马灯,那靳真雨坐在门外。手里抱着那个骷髅头,微闭着眼睛,双手深情地一遍遍抚摸着,脸上满是温柔神色,那样子像是在爱抚最爱之人。
许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道:“呆子,这会黑灯瞎火的你这样子真能吓死人呢。”
靳真雨放下头骨,站起身,呆呆地看着自己双手。叹息一声说:“我现在已经完全了解这个人了,明天就可以塑造了。黄师爷,我需要胶泥,你要命人明天务必准备好。”
“好的好的。靳小哥儿,我虽然不了解你的本事,可是能看出你是真心喜欢琢磨这一行,这世间万事都怕琢磨,你苦心钻研,我相信这次一定会成功。”
黄师爷激动的不行。
第二天,本地的知县回来了,亲自设宴款待莲生和许嫣等人。下午莲生又带着许嫣在大街上随意走走,体会下风土人情。这个县不大,民风淳朴,只是附近江面上会有江匪出没,县城内的治安倒是一向很好,因此这具白骨才格外引人注目。
“我们这县城的东北角有个老君观,年久失修,今年本县的乡绅们集资打算将这道观好好修一修,请上几个道士回来,以后谁家做个法事,打个醮也方便不是。谁能想到这刚把地基挖了一半就挖出这具白骨,附近也没现衣物,想必是被扒光了衣服埋下去的。也不知这死者到底是谁,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我们这县城小,很少有杀人大案,又是在道观下面挖出的白骨,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的,还有人说是早年这里的道士作孽,用人脑子炼丹什么的,唉,真是愚昧啊。”
县令介绍了全部的情况。
本地县令也姓黄,四十来岁,原来这黄师爷是县令的堂兄,在这里辅佐兄弟的。
“靳真雨说给他两天时间便可复原这白骨的相貌,到时瞄下图像,就可以按图索骥了。”
莲生见县令愁眉不展,便出言安慰道。
那县令点头说:“万幸顾大人到本县,还送来这等高人,真是救了小县。实不相瞒,我们这里的知府大人,不满小县已久,昨日招小县去,便是因为这白骨一事故意刁难。靳公子若是能复原这白骨的相貌,小县愿意以百两白银相赠。”
靳真雨将自己关在房间内一整天,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忽然在院子里大叫道“成了,哈哈,成了,大家快来看!”
黄氏兄弟一晚上都没睡好,都在惦记这件事。听到靳真雨的喊声,急忙披上衣服跑出来看,黄县令出来的匆忙,竟然少穿了一只鞋子,高一脚低一脚的冲过来:“好了?做好了?”
只见靳真雨站在院子里,怀里抱着一个逼真的人头,只见这人四十来岁年纪,脸部清瘦,眼睛细长,鼻梁挺直,靳真雨大概在塑造过程中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像是个读书人,索性给他还加上了一点长须,黄师爷揉了揉眼睛说道:“奇怪了,这人我怎么越看越眼熟?”
许嫣指着这人下颌的长须问:“你怎么弄得这个。”
靳真雨得意地一扬眉:“胡须和眉毛都是用的我的头做的,怎么样,好看吧。”
莲生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也不由赞叹这人还真是为了理想什么都可以奉献的人,他若真得进了大理寺,那还真是这个国家的福气呢。
“堂兄,你说看着这人有些眼熟?”
“是啊,看着很眼熟,可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我想想,好好想想。”
黄师爷在院子走来走去,走了一会忽然喊道:“我想起来了!是你的那个同年!”
“我的同年!哪个?我怎么不记得见过此人?”
黄县令愣住了。而黄师爷则显得十分得意,摇晃着脑袋说:“老三,我早就说过,这读书你行,可是说起这好记性,咱们家兄弟十二个,可没人比得上。你还记不记得,大概是前年,有个同年来拜见你,你和我说同这个人不熟,但是从别的同年那得知此人不是什么好人,好像是一贯收受贿赂,这次是被弹劾罢官的,你不想和他多有牵扯,就叫我出面应付。我谎称你陪弟妹回娘家去了,送了他五十两的路费打走的。记得那个人吗?这个人头,和那个人长得很像。”
黄县令拍着脑袋,哎呦一声道:“是,是有这么回事。那人叫甚名来着?我想想,想想。”
“我记得,他叫姚继文!”
“对,对,姚继文,是个同知,和我是同年但是不熟悉,为人也不怎样,牛皮哄哄的,所以他被撤职查办我也不想搭理他,难道这白骨就是他,死了有多久?”
“应该有三年左右吧。”
黄师爷做过仵作这点还是能辨认的,他想了又想又说:“身高也对的上,看骨骼的话,死者和我身材差不多。”
“不错,师爷果然是内行,这死人和你就是差不多高。”
靳真雨看到自己的作品得到承认,乐的见牙不见眼。
“果然是他的话,那就是来到我们县就遇害了?一个刚被撤职的官员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杀了,这也太无法无天了。”
黄县令虽然讨厌这个姚继文,但毕竟算是同年,兔死狐悲,格外气愤。
“此人来这里拜访,当时和你说了什么没有?”
“我想想,三年前的事,一时间脑子有点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