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车的泔水过去,暗香也随后走出去。
神武门重重关上,带着暗香出来的禁卫问:“姑娘要去哪里?王将军吩咐在下一定要将姑娘送到地方再走。”
“不烦劳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暗香急于跟着那泔水车一起走,
若是让这禁卫先将自己送到莲生家,等着禁卫回去复命自己再撒谎找个机会遛出去,那势必要耽误很多时间,她可不放心让孙嬷嬷和出云楼主单独见面。
那禁卫板着脸,完全不为所动。
“将军吩咐过,在下务必做到,军法如山还请姑娘包涵。”
这话说得好气人,好像不许他跟着就是要叫他被军法处置了一般。
暗香看着那泔水车渐渐咕噜噜远去,心里格外的急,却又不能表现出烦躁,只能大步往前走,想早点到家。
且说另一边这泔水车一直往城外走。出了城一会,这车停了下来,负责的陈老六招呼着人往下卸大木桶。木桶要移交给城外皇庄的人,运送到皇庄养猪用的。
大木桶又继续上路了。
孙嬷嬷躲在木桶里,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被运到哪里,她完全不觉得害怕,到有一点说不清的跃跃欲试。
那个在二十三年前和自己春风一度的少年人,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多滑稽,自己完全记不得他长什么样子,而她和他之间竟然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孙嬷嬷蹲在木桶里想着这些,耳边是碌碌车声,渐渐睡了过去。
这队人出城不久,郁世钊已经得到报告:“人已经出城,一切顺利。”
郁世钊满意地点头:“继续跟踪,不要打草惊蛇,我们这次要的全歼敌人。”
“如果孙嬷嬷有危险怎么办?我答应过她,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
莲生注意到郁世钊说不要打草惊蛇,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孙嬷嬷遇到危险,也不能去惊动那些人。
“她这是戴罪立功。况且……”郁世钊停了一下:“她现在唯一的信念就是报仇,你若因此坏掉她报仇的计划,我想她大概是生不如死。”
这个解释虽然真的可能是那么回事,但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总是牵强。
郁世钊根本不给莲生继续询问的机会。直接了当地说:“暗香现在马上要到你家了,你的任务就是尽量拖延,尽可能晚的让她去向出云楼主复命,这出老情人重逢的戏可不能被她搅局。”
一说起暗香的事情,莲生眼中伤感一晃而过。
她救过自己。为了救自己还搭进去健康和以后的美好时光,而现在,事实告诉她,暗香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苦肉计,这真是花样打脸。
莲生在大顺的真心朋友实在太少了,对暗香的感情很是纠结。
“我希望你永远和我站在一起。”
看到莲生脸上的情绪,郁世钊有点不太自信了,加重了语气。
“我现在选择和你站在一边,是因为出云楼主和秦王这些人,丧心病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丧失了基本的人性。这样的人若是真能篡权夺位那绝对是天下百姓的灾难,为了公平和公道,我不会和他们妥协。如果有一天你和他们一样没有人性,我也会视你为敌人。”
莲生义正言辞。
她其实也是试图这样说服自己。我为的是大义而不是个人的私情。但真的是这样吗?真的只是为了国家稳定,为了老百姓不要被没有人性的出云楼主伤害吗?
莲生不敢直面郁世钊的灼灼目光,急忙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就听着郁世钊在后面幽幽地叹息一声:“承认是为了我,有那么难吗?”
莲生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注意安全,不要暴露目标。防止暗香狗急跳墙。”郁世钊又嘱咐一句。
“下来吧。”
一路颠簸,孙嬷嬷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声音喊道,接着大木桶被人从车上再一次被搬了下来。
木桶盖子打开,因为蹲的久了。腿有些麻孙嬷嬷缓缓起身,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她抬起头,黑亮的眼睛看着那双手的主人。八壹中文網
这是个有张清秀面孔的儒雅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脸上有淡淡的岁月痕迹。这点却又增加了他的男性魅力。
记忆中的少年和这个男子的脸实在是无法重合在一起,孙嬷嬷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嘴。
“是我。”出云楼主淡然笑道:“一别二十多年,你受苦了。”
孙嬷嬷心里本来是极恨的,可是一听到这句话,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往下掉,她咬着嘴唇没有出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搭着出云楼主的手,走出木桶。
腿还是有些麻木,跨出来时站立不稳,踉跄了一下向旁边倒去。
出云楼主急忙出手一捞,将她搂在怀中,孙嬷嬷瞬间满脸通红,想挣脱他的手臂,却又浑身无力,只能微微侧过脸去不敢看她。
“过去这些年了,你还是那么害羞。”
出云楼主在她耳边低语。他呼出的热气吹的她鬓边丝凌乱,脸痒心也跟着痒起来。
“我过去如何,你怎么可能记得。”她说完这句话,只觉无比苍凉,心里想,当年珠胎暗结那次,你也是喊我喂的,从不曾问我姓甚名谁,我到底算个什么呢。
“彼时年幼,人又难免任性,后来家破人亡,经历这么多,我如何不记得你的好?”
出云楼主松开她的腰,却紧紧握着她的手。
孙嬷嬷心里荡漾一下,看了出云楼主一眼,满眼迷醉。出云楼主很满意自己制造的效果,指着京城的方向道:“只要你一心一意的帮我,那个座位依然还会属于我的。”
哦,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这句话吗?孙嬷嬷不动声色地说:“我一介女流,十岁入宫,不谙世事,如何能帮殿下?”
很明显,这声殿下取悦了出云楼主,他轻轻拉着孙嬷嬷的手:“走,我仔细与你说说。这事和我们那死去的苦命孩儿有很大的关系。”
说完这句出云楼主明显感到孙嬷嬷浑身一抖,他拍拍孙嬷嬷手臂劝慰道:“你不必自责,这件事是谁也没想到,要怪只能怪皇位上的那个人,若是当年我父亲顺利登基,如何会生这些事情,我们那孩儿现在想必都是皇太孙了,享尽荣华富贵。你放心,他日我若如愿,一定会追封他为太子,你是皇后。”
他巧舌如簧,孙嬷嬷装作听得很是投入,内心充满了愤怒,当年的不情不愿,孩子被抢走后自己的无助,以及这二十多年的风雨,一股脑都涌上心头,内心激荡着愤怒和委屈,她低下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滴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