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觉得现在又开始抓药,还重重的叹气肯定是不好的情况,都睁大眼睛看着萧婵来回忙碌着。
“林丞相,现在林尚书还有余毒未清完,明后日毒药我已经打包好了,清晨第一碗就要喝此药,两日后余毒必清,这两日民女也会去为林尚书诊脉。”那些夫人们也都一个个的舒了一口气,但是林丞相却一直皱着眉头,萧婵停顿片刻后说道:“林尚书恐怕是听不见声音,也说不出话了。”
大家也都再看着林尚书,依旧半睁着眼睛,看着疲惫极了,只是眼神也迷茫的转悠着。
这林家的侯爷,朝堂的一大部户部尚书,却被不知谁人狠心下砒霜之毒,导致现在耳不能闻,口不能言。
林丞相紧紧的抿着嘴唇,沉重的点点头。
这时候林钰站在林尚书的头顶却是哭了起来,一开始是极力的隐忍着,然后慢慢的跪了下去,开始放声大哭,靠在林尚书的头顶颜面痛哭,惹得那群夫人们也是个个伤心不已,尤其是林夫人,也便是林钰的母亲,跪在林钰的旁边抱着儿子。
那场面仿佛躺在那里的林尚书已经久别人世,就连刚刚还受不了他们让哭哭啼啼的林丞相现在也是极力的忍耐着,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也被这场面感染,屋里屋外哭成一片。
而萧婵的眼里只看得见林钰,那些人的伤心都与她无干,只是林钰的嚎啕大哭,每一声都想是一把刀一般插在萧婵的心口,她紧紧的捂着心口,也无法止住那流不止的血。
林钰该是抱怨她的,如果让林尚书直接死去,可能痛苦一些日子,黄土隔人心,渐渐的林钰也能正常的过他的日子,可是现在看着一直儒雅,高大的父亲,就变成了一个无法感知这个世界,无法表达他的内心的人,要知道林家一直都是文官,说不出话也只能告老还乡了。
萧婵慢慢的把视线从林钰的身上转移到林尚书的身上,看着她的那副样子,萧婵承认她的内心是高兴的,是觉得应该的事情。
这一次,萧婵都没有费心怎么惩罚林尚书,他给了尹泽锦砒霜之毒,那也让他自己尝试一番,这无情的毒药和他们无情的心,到底是哪一个更加噬心,那可不是坐在书房里就能随随便便的就能指点着江山,就能决定他人的性命了。
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他择主不利,那就留他的眼睛看一看到底这个江山该由谁来指点,让他看一看什么样的人才能作为君主,让他亲眼看着,让他这辈子都后悔着。
萧婵心里说着:他让尹泽锦身受砒霜之毒,那么他自己也尝一尝,那滋味是不是真的好受,害人的滋味到底是个什么下场,林尚书的下场也给尹泽瑞提个醒,给所有倾向尹泽瑞的官员们都提个醒。
林尚书倒下,就等于把尹泽瑞的左膀右臂直接砍断,今夜也让尹泽瑞难以入眠,让还没有音讯的尹泽锦安心一下,在他来之前,也不至于身体还没有恢复又要应付尹泽瑞连环的圈套,也算是心安了。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后半夜,沉香药坊才算是渐渐安静了下来,这一夜萧婵的心却是注定无法平静。
这一趟的莫湖国之行,仿佛真正的序幕才算是拉开了,萧婵又嘲笑着她终于不再是铁石心肠了,今日原本就没有打算真的傻了林丞相,但是她的心里却充满了负罪感,久久消散不去。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又吱呀一声关上了。
萧婵却无心却关注到底是谁,只是身后的那个人似乎也没有什要说的话,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能安安静静的坐着。
“回去吧!我要睡了。”
萧婵悠悠的说着这样一句话后,两个人呢都没有动弹,又是一阵幽静,夜了,外面可能起了些风,树叶被风吹的簌簌声,在这个夜晚倒是如雷贯耳一般。
“萧婵,你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了林尚书的命吧!可是又为什么一开始跟林钰那样说呢,如果林钰当时不同意的话,对你不利的,你不怕他就此痛恨你吗?”尹泽一声音低落,就好像是受了委屈最后发现他应该是道歉那个人,现在坐在这里别扭的说着道歉的话。
“一开始那样说是为了让他绝望,而后我又救活林尚书是在给他些希望,现在他还有个依靠,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对我失望,他一直以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父亲,从此以后就等于和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联系,那时候他才会真的恨我……但是,我不在乎,我本就是一个出生就带着毒的女人,我本来就是那个不详之人不是吗?”
萧婵轻笑着,现在的狠话在尹泽一听来没有一点杀伤力,她那似乎无依无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就连声音里的那丝颤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又怎么能骗得过尹泽一。
尹泽一听到她就那样毫无顾忌的那她的出生她的血来嘲弄着她自己,再看看今日回来了以后,萧将军府也并没有人来看望她,没有人惦记着,这些日子她车马劳顿,想不想吃些好吃的。
而且,这些年如一日,她从来没有得到过那样的待遇。
“你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尹泽一突然转变了话题,把今天围绕着他们一整天的沉重话题跳过。
尹泽锦走的时候说的最多的就是好好照顾萧婵,但是,他不仅无能为力,让萧婵独自前往了莫湖国,就连对付尹泽瑞对林尚书下手的事情,尹泽一下午气愤离开,还一直怨恨着她。
现在要是不来,要是没有看见夜晚不能入睡的她,又怎么能想到她并不是白日里说杀就杀的狠心女人,她却是别任何一个人都要备受煎熬。她也是一直滴水未进。
萧婵还是没有动弹,尹泽一没有再征求她的意见,自己回去把锦王府的嬷嬷都吵起来,连夜炒了几个菜,熬了粥,又匆匆的赶到沉香药坊,果然萧婵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女人还在赶他回家,现在她都没有入睡,估计她是打算坐一整夜的。
“来来来,我知道你一下午都没有进食,这些日子在路途上,难道不想家里的饭餐吗?这可是我把皇兄府里的嬷嬷叫起来给做到的。”
尹泽一清了清嗓子,语气轻快的说道,又去把油灯点着。
不知道是亮光让萧婵清醒还是饭菜的香味牵引着她,萧婵转过身看着桌上多出来的几盘菜,面前的一碗热乎乎的粥饭,深深的闻了闻,的确是美味的,今日是饿极回来的,也只吃了霁风酒肆送来的鸡肉而已。
一整日在皇宫奔波着,和尹泽瑞斗智斗勇,回到这里又因为林钰的事情,直到现在,萧婵都没有想到这世间不知道是阴谋诡计而已,还有美味的食物能能让人一食记千愁。
“真的多谢你啊!还惦记着我的肚子,我还真的是饿了,这对付尹泽瑞总不能先把自己饿死,我差点忘了。”
萧婵说着也就不客气的吃着饭,尹泽一看着她这样,还是不正常,但是最起码肚子填饱再疯癫的,也算是不错。
皇兄回来不会怪罪他,餐食上都不能满足萧婵,他还算什么照顾。
看着萧婵快速的吃着,她要么就是不抬头一直喝那碗粥,要不就是只吃一盘菜,其他的一点都不碰。
第二日,尹泽一盒月锦茶楼送早膳的人一起过来的,萧婵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上的微澜,一边逗弄着小畈,一边把药材有条不紊的扔进药罐之中,一直捣着,不再去想命运漩涡中的林钰,不再去想时时都危险的尹泽瑞,不在想已经战败的林尚书,也不再去想如今依旧在路上,生死不明的尹泽锦。
其实也不是不想,是不能想,尽量不去想。
尹泽瑞的动作也是不慢,听说他昨天晚上就赶到了林府,这下子林丞相总该想想尹泽瑞和林尚书的关系了吧,皇上应该也是知道的,恐怕这一下也该有所怀疑了,林尚书极力推保的人是尹泽锦,但是他去哪里以后,不是被灌迷药就是被下毒。
这户部尚书一夕倒下,无论如何也是轰动了上京城的,而且是下砒霜如此剧毒,看来是招惹了仇敌了,但是一向低调的林家,一向谦逊的林尚书又怎么会招惹了这样的仇敌,一时间也被人们津津乐道着。
同时口口相传的还有萧婵医术的高明,砒霜之毒都解得,确实是无愧于,这沉香药坊刚刚开张时,萧婵说过的,这世上还没有他解不了的毒,也担得起这个毒后了。
萧婵继续热情招待着尹泽一一起用早膳,毫不吝啬的夸奖着月锦茶楼早膳的手艺。
膳罢尹泽一还是去了林府,去看望林尚书也去看看林钰,萧婵却准备着要进宫用的药,这还没有走,外面就传来了皇上驾到的消息。
皇上是为了林尚书出宫的,第一站却先来了着沉香药坊。
“民女参加陛下,民女刚刚准备好药材准备进宫去的,陛下您亲自过来了。”萧婵马上来接驾,皇上竟然亲自来,确实是让萧婵吓了一跳。
“无妨,萧大夫的着这沉香药坊到现在,虽是朕所赐,倒是一直没有来过。”皇上打量着,走到桌前看见大量的药材分类在纸里还没有包起来,指着这些药问道:“这些药都是朕的吗?”
“哪能,陛下的药民女已经另外打包好,这些是林府林尚书的药,原本打算出宫后就去的。”萧婵指着桌边打包好了的药,又指着那些没有包好的说道:“这些是给大皇子准备的,因为民女还没有诊脉,并不能确定,所以大致这些能用到的药先备在这里。”
这样一说,以后若是皇上的探子再皇上面前说些什么,那也是不能确定的,而且,昨日百姓们祈求她的事情皇上应该也是听到了的,现在萧婵做这些准备也不会显得未时过早,倒是认真负责的态度尽显。
皇上认真的点着头,便坐在了凳子上,伸出手,“萧大夫就在这里给朕问诊吧,朕今日也当作一个普通的病人,一会儿你同朕一起去林府。”
萧婵连忙拿出垫子垫好,又嘱咐小畈开始给皇上熬药,这一次并不着急,萧婵细细诊脉良久。
“皇上,那颖沙草起作用了,从今日皇上走进这里,民女就能看得出来,陛下精神极好,现如今脉象平稳,在继续服用三副即可,日后皇上还是不要太过劳累的好,毕竟这段时间损耗极大。”
一问一答之间,时间也过得极快,小畈将汤药小心翼翼的端上来,也悉心准备好的蜜栈,吴公公看着小畈也点点了头,萧婵选弟子倒是极有眼光的。
皇上亲临林府,既是莫大的荣幸,当是也只有林家才能有这样那个的待遇,可知皇上对林家的重视。
一夜之间,原本家中和谐圆满的林府,此时满园的萧瑟,果然是主人的心境能够影响着满园的景色也跟着失了颜色,家中的嬷嬷,丫鬟和家丁,也都一个个的提不起精神。
林丞相率领一家人出来接驾,萧婵看着这林丞相和昨晚见到了却是有不一样了,这短短几个时辰,却能让人如此憔悴,好在萧婵还留下了他的命,若是现在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恐怕更是无助。
然而在萧婵看来,死亡并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最恐怖的事情,但绝对是让人落差最大的事情。
但是对于林尚书来说,如今的聋哑的情况,对他是最大的折磨,原本他在书房便可通晓天下事,但是现在即便是把他放下江湖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他看来却是安静的可怕,这才是给他最大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