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泽锦不放手,走到屋内,将她放在床上,绷着脸道,“今日,我说了这么多,你可明白我的心了?”顿了顿,看着她道,“也许,你不是不明白我的心,而是怕你自己时日无多了,不想牵累我,让我心痛。可是萧婵,你如今懂了?你已经牵累我两世了,我不在乎被你牵累得再多一些。就算死,我陪你一起死就是了,总之,你不能再弃我而去。”
“不……不,尹泽锦,你会受伤的,你会受伤的,不……”萧婵似乎已经知道了尹泽锦要做什么了,她有些恐慌,使劲的推搡着尹泽锦。
“我不会受伤的,我知道你有解药的,萧婵,这不是你拒绝我了理由,更不是你离开我的理由,就算你今日没有解药,我也要要了你,我说了,是生是死,我尹泽锦这一世必定与你共赴。”
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许。
萧婵闭上眼睛,任眼泪簇簇流下,她上一世,是爱错了人,但是这一世,她没有爱错。
可是这两世,唯一爱了她两世的人,唯有尹泽锦。
只是,人与天斗,与命运斗,与缘分斗,斗得过吗?她有解药又能如何,她这副病体恐怕无法为尹泽锦生儿育女,甚至无法长久的陪伴他。只不过,最后求一个无悔罢了。
尹泽锦看着她,见她眼泪簇簇滚下,他慢慢地伸出手去接,眼泪流到他的手心,他手心顿时如放了烧开的滚热的水,一直烫到他的心里,他的手颤了颤,见她眼泪流的更凶了,转眼便将他手心流湿一片,他面色染上心疼,心口揪起,但还是克制着情绪开口,“眼泪这么多,再流下去,都够拿去炖山鸡了。”
萧婵伸手打他。
尹泽锦向前凑了凑身子,笑着说,“只求你别哭了,也别不理我了,更别再口口声声说与我没关系了,更不准去做别人的新娘了,只要能做到这些,我就随便让你打。”
萧婵本来想发狠打人,但听到他的话,却怎么也打不下去了,侃侃撤回手。
尹泽锦看着她,仰着笑脸问,“舍不得打了?”他发自内心的欣喜,这个女人的顽固,是他没有想到的,终于,现在他尹泽锦没有秘密了,只有这样全盘托出,才能解了她心中的疑惑,才能相信了他。
萧婵扭开头尹泽锦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感慨道,“这些日子被你折磨得食不下咽,寝不能安。如今我们都说开了,自此后,你不准和我再分开了。”
萧婵止住眼泪,抬眼看他。
“好不好?”尹泽锦低头看着她,声音低哑,“再来一次,我真的受不住了。这一世,你在沉香谷那么多年,我盼你回来,盼得心肝都疼了,后来,为了阻止武昊带你走,射你那三箭,我险些怀疑自己强求与你在一起是错的,我尹泽锦口口声声说爱你,却还是狠下了这样的心,而我只能伤你。再后来,发现你渐渐知道了更多的事情,脸上却没了笑容,心思渐沉渐深,我的心一直提着,生怕你弃我而去,可是怕什么来什么,你竟然答应了王松弋的求婚,你竟然和他一起去了汶河南家,还与他扮成了夫妻,还有武昊,你那么依赖他,无理由的相信着他,你可知我都要嫉妒死了……”
萧婵抿唇不语。
尹泽锦说着,又有些恼恨,“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能等到你亲口跟我说这件事情,可是每一次说起来,你竟然还是隐瞒过去了……”
萧婵终于开口,嗓音干哑,“我易容那么厉害,你是怎么查到的?”
“尹泽锦忽然伸手点她额头,有气有脑又无奈,“这件事情,你是为了我,为了母后,但是你竟然不告诉我,却和武昊一起谋划,最后还是王松弋陪你去的,你们打扮什么不好,竟然扮成了夫妻,萧婵你的胆子真的是越来越大了,幸亏,那次给你祈福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普世大师对你眼神不一样,这才早先就威胁了普世大师,要是你以后找他,必须要告诉我。”
萧婵无言片刻,对他道,“你竟然威胁了普世大师,他不是去云游去了。”
尹泽锦嗤笑一声,“他一开始不答应告诉我他知道的事情,不过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告诉他不要再向外说就可以了,当然了顺便就威胁了他一把,他云游也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好了才能去,不过他突然决定云游,也不过是因为,要躲避我而已。”
萧婵闻言不再言语。
尹泽锦放开她,板正她的脸,认真地道,“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依旧情深不寿,可是,也不要与我再分开,轻言放弃了好不好?这世间我只有那一个师父,已经为了我们逆天改命折陨了。若是这一世,你我再有遗憾,不能相守,我再找不到第二个师傅来逆天改命,再重活一世了。”
萧婵咬紧唇瓣。
尹泽锦又认真地道,“普天之下,我唯要萧婵一人,元照国江山帝业,就算化成灰,我也要萧婵一人。”
萧婵闭上眼睛。
尹泽锦看着她,手臂叩紧,声音微微涩哑,隐约带着祈求,“好不好?”
萧婵伸手捂住脸。
尹泽锦将她手拿开,盯着她,执着地让她表态。
萧婵过了许久,慢慢地睁开眼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颤意地答应,“好。”
尹泽锦顿时露出笑意,清俊的容颜霎时光彩夺目,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如失而复得的珍宝,比珍宝还珍贵的珍宝,就是他怀里的这个人。
两世里,他汲汲营营所求,不过是怀里这个人而已。
一时间喜乐喜欢要溢满胸腔,感染得整个房间都因为他的喜悦而华光异彩。
萧婵放松了僵硬的身子,软软地任他抱在怀里,心里发出无尽的感慨与叹息,她用了多大的勇气和力气下定了决心,可是经不住见他一面,便土崩瓦解。
这就是尹泽锦,前世在她生命的最后,唯一给予她温暖的人,哪怕听闻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尹泽锦为了元照国江山如何如何,与王相府的小姐王宁羽如何如何,她也恨不起来他。那时候,只是觉得,命运弄人,天意弄人。
以至于这一世萧婵,只恨自己为什么被尹泽瑞完全蒙蔽了眼睛,为了尹泽瑞那样的人竟然愤恨殉情,而不是潇洒放手,答应尹泽锦,甚至那段时间看见王宁羽,萧婵只恨自己为什么是全身毒血的萧婵,而不是王宁羽,只恨不能与他琴瑟和鸣,白首到老。
她很难去想象,上一世,尹泽锦当找到地牢里,看到她咬舌自尽死在血泊里时,那般狰狞的模样,他如何模样?他如何与他的师傅逆天改命,想要做到逆天改命,让乾坤掉转,星移折回,岂能容易?他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让自己有记忆当做没记忆?这样的等了三四年年,多少个日日夜夜,将她等回?还要做到隐瞒他的记忆,让她无知无觉……
更很难想象,他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又怎样地去暗中筹谋,费尽千辛万苦,暗中不动声色地平衡元照国朝局,用自己来平衡皇室和萧氏之间的关系……
尹泽锦,他背负了多少……
她曾经以为对他好的事情,到如今被他将事实揭开,同时也揭开了他背负的沉重,让她深深地明白,一意孤行地放弃,未必是对他真的好。
她以为的这江山在他的心里重若性命,重过她,也是错了。
她从来没有真正地了解尹泽锦。
她以为尹泽锦想要的是前世那样的自己,可是原来她错了,是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前世的他身上。
因为萧婵上一世收到了太严重的伤害,因为她上一世爱错了人,相信错了人,看错了人,等错了人。
所以,这一世她小心翼翼,百般思量,实在不敢真心就这样倾负与谁,更不敢承认她又一次爱上了别人,也就是武昊,说了他有前世记忆的时候,萧婵似乎找到了一个可以无条件相信的人,至此以后,对尹泽锦的疑虑更加多了。
也是从那三箭过后,身上的伤疤容易好起来,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是她那一次失去了太多的血,她的血和别人不一样,失去的血就是她失去的性命,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补偿了回来的。
萧婵纠结着,同时也做着更大的准备,或许人生就是这样,你还在为什么事情忙碌着,明日就再也见不到了。
就像是先皇一般,说离开也就离开了,萧婵在想,要是剩下了不多的时间,是像先皇那样依旧算计着别人呢,还是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只是这件事情和师父的事情冲突起来之后,萧婵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乘这次机会就次离开。
也是这次的机会,萧婵才能够听到尹泽锦说这些以往不会说的话,才能听到他如此直接的剖白,才能知道他心里装着多少事情,他一个人承担着多少事情。
这一世,他的锋芒细思之下,都用在了用心之处,背后却掩盖了他沉沉的重担和包袱。
这重担是元照国的江山帝业,这包袱是她萧婵,都背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