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尹泽锦这么一提醒,萧婵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好久都没有收回来了。尴尬地笑了一下,她侧眸看向面色变黑的男人,低低凑过头去,小声调侃说:“我如今是男人,不是姑娘。男人打量男人,不算什么吧?主要是……”
又飞快地瞥了那个“大胡子”一眼,她皱了皱眉头,极为严肃,“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尹泽锦冷哼,“长得好看的男子,你都面善。”
“嘿嘿!算你懂。”萧婵被他戳中了心里的“软”,也不反驳,只笑眯眯的逗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难道你看见长得好看的姑娘,不会多看几眼?那不是很正常吗?”
“我可不像你!”
“嘿!”她低低笑了一声,又道,“你别说,那男的长得……还挺有男子气概的,英俊。要说缺点吧,就是毛多了一点。”
“萧、婵——”听见他的冷笑和咬牙,萧婵拍了拍了嘴巴。
“阿弥陀佛,其实我是为了多积善缘……你知道的,长得好看的人,一定是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儿,这辈子才修得了这五官端正的福分。所以多看长得好的人,一定也会感悟善缘,为下辈子积攒功德。”
“哦,原来如此。”尹泽锦淡淡地扫她,“那我上辈子该是做了多少好事啊!”
萧婵闻言不禁低声笑起来,“你脸皮这么厚的人我倒是第一次看见呢,不过仔细看看你的脸,好像还真的是那么回事。”
尹泽锦被萧婵直白的夸赞惊喜,是她笑着,本想在说什么,看着萧婵的眼睛又看向了那几个男人。
萧婵还在研究那个人到底在哪儿见过,突然面前就出现了尹泽锦一张脸放大在面前。
“你干什么?”萧婵问道。
“他们能有我好看吗?”尹泽锦有些生气的说道。
两个人低低斗着嘴,突听那桌人突然喊了一声,“老板,结账。”萧婵瞄了尹泽锦一眼,视线又被好奇心引了过去,只见那老板点头哈腰的走过去,笑眯眯地拨着算盘珠子。
“几位爷,一共是三两五钱银子。”
“阿青。”大胡子喊了一句,偏头看向他的随从。
“是,老爷……”叫阿青的随从答应着,突地面色一白,那只伸入怀里的手,又使劲儿捣鼓了几下,再没有拿出来。接着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他慢慢转头看向大胡子,紧张得额头上都是冷汗,“老爷,银钱袋……不,不见了。”
“你说什么?”
一屋子的人,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看来这个大胡子老爷身上没有放银钱,随从阿青就是专门管钱的人。如今他的钱袋没了,饭钱都给不上了,大胡子老爷的脸色很是难看。
“老板,可否先赊着,回头我再给您补上。”
没有钱,店老板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几位客官,如今这刚打完仗,什么东西都贵,能开这间小店,小老儿这是下足了血本,就差卖老婆卖儿子了,你们这要是不付钱,我这生意可就没法子做了。你们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犯不着与我小店为难才是。”
出了这种稀罕事儿,整个店里的食客都看了过来。瞧热闹是人的本能,谁也没有客气,几乎都在私底下窃窃私语。看得出来,那几个人也都是好面子的人,为难了一下,大胡子老爷就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来。
“我先把这块玉押在这里,你看可好?”
“老爷!”阿青惊呼一声,一把拦住大胡子的手,声音听上去紧张不安,“老爷不行啊,这是夫人留给您的物什儿了,出门在外您一直把它带在身边,怎能拿这个抵押了,不如把小的押在店里好了……”
随着众人的议论声,萧婵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个玉佩。玉质清澈通透,看上去是一个好东西。想想,果然一文钱逼死英雄汉,把夫人与他定情的物什儿都抵押了,实在可惜,这些似乎在哪里见过,又实在说不上来名字的事情,让萧婵心里烦闷了几分。
心里忖度着,眼看老板要去接玉佩,她捅了捅尹泽锦的胳膊。
“尹泽锦,再借我一点银子……”
她没有明白,可尹泽锦又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放下筷子,他转头看向老板,从怀里掏出银子来,放在桌面上。
“老板结账,连同那桌的一起结了。”
原本正高兴的老板闻言眸子一暗,那块玉佩值多少银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件好事被他给搅和了,多少有些不高兴。可毕竟他们是正经做生意的人家,只要能收到酒菜酒,也就罢了。
与老板结了账,尹泽锦正准备领了萧婵离开,那几个人却走了过来,大胡子老爷手上的玉佩没有收回,直接放在了尹泽锦的面前。
“这位兄台,今天的事情沙某感激不尽。但大丈夫不吃白食,这个东西你且收下,改日我再拿银钱来赎回。”
尹泽锦没有看那块玉佩,面色淡淡的,“不必了,小事。”
说罢他又要走,可那大胡子却很是执著,愣是再次拦在了他的面前,在尹泽锦带着一双寒意森森的目光注视下,镇定地说,“你若看我是条汉子,就收下。”
尹泽锦面上没有表情,语气沉了下来,“既是尊夫人留下的东西,该好好保管才是。”
大胡子目光沉下,看着尹泽锦,突然抽出腰刀,将左手放置在桌上,慢条斯理地说,“你执意不肯要,那我便宰了这手指,以报今日的一饭之恩。”
这样看来很是热血,手中腰刀话落就往指节砍去,尹泽锦面色一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慢慢拿起桌上的玉佩,看着他说,“我收下便是。要玉佩,就到沙群塞大营找尹泰平。”
尹泽锦没有把自己的大名说出来,不过泰平二字是他的字,也算是他的名字了。
“多谢兄台。”大胡子似乎长松了一口气,收回腰刀,对尹泽锦抱拳揖了一礼,说了句“后会有期”,便领了几个人上了马呼啸离去了。这突然出现的一幕,让饭庄里的人都议论纷纷。时下的人很在意一个人的品性,都说是两个人都是高洁之士云云,可萧婵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却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尹泽锦解下拴在马桩上的马绳,递给她,“在想什么?”
眉心紧拧着,萧婵摇了摇头,总觉得自己是在哪里见过那个大胡子,可想了好一会儿,脑子愣是像短路了一样,还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你说那人也是,不就三两银子吗?值得宰手指头?我刚就在想啊,如果你不拦他,他那一刀是砍呢,还是不砍?”
尹泽锦眉梢一扬,“他不会真砍的。”
萧婵奇怪了,“何以见得?”
冷哼了一声,尹泽锦淡然低语,“他就等着我拦他呢。”
嘴里“啧啧”一声,萧婵感慨了,“原来这样啊?这个人还真有心计。不过人家也是为了让你收下他的东西嘛。玉是好玉,不要白不要,反正咱们是赚到了。”
他白了她一眼,“财迷!”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看着尹泽锦淡定自如的身姿,慢慢地走在阳光下。可走了没几步,她脑子里激灵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尹泽锦,上马,快追他们!”
看着她面色严肃,尹泽锦微微一眯眼,什么也没有多问,飞快地翻身上马就往那几个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可追出了好长的一段路也没有见到人影。再追下去,那边儿就是摩西军的占领区了。尹泽锦勒住了马,停了下来,眉头皱紧看向萧婵。
“是摩西国的领首大将军?”
没想到他会反应得这样快,萧婵拽紧了马缰绳,“我不是太敢确定……我感觉他是……我和小畈去他们营地,毕竟也是偷偷莫莫的,只见过大将军的几次背影而已,真正见到他模样的那天,就是放完火,我和小畈准备离开,遇见尹泽瑞,也是因为这位大将军及时赶到,跟尹泽瑞说了什么,他们才离开的。”
萧婵把那日没有告诉尹泽锦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下尹泽锦不会再以往尹泽瑞真的那么男人,只想和他在战场上见高下,没有用她做文章的用意了。
只是因为这位大将军的授意,如若不然,尹泽瑞早就用她威胁尹泽锦了。
尹泽锦闻言眸光一暗,没有说话,慢慢地摊开了掌心,仔细看了一眼那玉佩。通体清透的玉佩是一个精致的半圆形。看玉佩的结构,它应该只是半块玉佩,一定还有与它相生的另外一半。另外,在玉佩的半圆接壤处,还雕琢了一个篆体字,可字也只是显示了一半,不太能辨认。
“尹泽锦……”萧婵心里略有一些不安,“如果他真是那位大将军,怎会乔装跑到尹军的地盘上来,还没有带钱吃饭?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尹泽锦轻唔了一声,似是而非。萧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如火一般的烈阳之下,他的目光越发的寒冷,冷得仿佛浑身上下都凝结了一层阳光都晒不化的冰块儿,始终沉默,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一直看他们,就是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是一时真就没有想起来。我统共见过那位大将军两三次。前两次一次是在晚上,一次虽然在白天,也只是遥遥一瞥,当时我心情紧张,隔得又远,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还有一次就是和尹泽瑞见面的那次,那次确实看见了他的脸,但是他在马上,又没有逗留太长时间,我那时认出他来,是因为他身上的摩族太子服饰。如今他贴了满脸的大胡子,我真是没有反应过来……”
她语气里很是自责,尹泽锦却老僧入定一般,没有情绪,“无事。”
“师父以前夸我过目不忘的,看来孩子生完我真的便笨了。”她很是沮丧,尹泽锦揉一揉她的头发,两人打转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