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雨停了,却下起了雪。
萧婵幽幽醒转过来的时候,撑了撑额头,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很是懊恼的拉起被子盖住了脸。果然,不是谁都做得了伊甸园里的那只蛇,惹恼了某人的后果很严重,那就是一个外表君子内心邪恶的王八蛋。
“尹泽锦,你个混蛋。”
骂了一句,她“嘶”一声,可怜的发现自己的嘴巴,麻木的酸痛着,那滋味儿实在不太好。
使劲儿踢了几脚被子,她爬出被窝,又觉着有些冷,缩了回去,来来回回闹了好几次,终于下定决心起床了。
今天她得去看看王松弋的伤,毕竟王松弋是为了救她的,而且昨天的伤是她处理的,方子是她给的,今天就算有孙太医,她还是要去说一声的。
出屋的时候,没有见着尹泽锦,只有朝九侯在那里,殷勤地为她端早膳,满脸都是腻死人的笑容,看得她很是奇怪。
“朝九公公,怎么我们一起共患过一次难,你爱上我了?”
朝九喉咙一噎,赶紧回头看了看,没有见到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苦着脸僵笑,“萧侍卫你可千万甭吓我,这话要让皇上听见,还真的得煽了我……”
“你已经被煽过了。”萧婵玩笑的提醒他。
朝九一惊随即说道:“皇上一定会再煽一次。”
“……”
喝在嘴里的粥差点儿喷了出来,萧婵翻了个白眼儿,觉得朝九真是一个天才,好强的思维能力。她想笑,却是没有笑得出来。毕竟朝九总是这样,他太了解了,要是一开始说,这孩子估计能说一天一夜,想想,她又问,“皇上呢?”
“皇上去送武将军了。”
“哦?武昊去哪里了?”她露出疑惑。
“武将军今日率兵开赴辽东。”
果然是尹泽锦身边的心腹,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萧婵默了默,又边吃边问:“那我们呢,有什么安排?”
“陛下说在建平修整两三日就得开拔。”
“啧啧!”萧婵愉快的冲他眨了眨眼,“小朝九,你这心思不单纯啊,这样多的军事秘密,你不仅知道,还敢随便说出来?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卧底?”
被她这样一吓,朝九愣了愣,直呼冤枉,“是皇上说,娘娘醒来一定会问,就这样告诉她。”
“呃”一声,萧婵服气了。
怪不得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原来是尹泽锦老早就交代好的?这就不奇怪了。不过,尹泽锦把她会问的话都想到了,也是一个神人也。难道真是越相处越了解?
“皇上还说,孙太医去照顾王大人了,孙太医在外伤方面颇有建树,这些年都没有把他治死,证明是信得过的。你今日就在清风院里休息,等大军开拔之后,长途跋涉会很累,得养精蓄锐,就不要到处跑了。”朝九说着,目光闪烁,眼皮一直在眨,不敢看她萧婵歪着头,瞄他一眼,唔了声儿,“不行啊,我得去看看王大人,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看看伤势,又不累人,权当休息了。”
“不好吧?你们孤男寡女的。”朝九瞥她,嘟着嘴不舒服。
“我与你,不也是孤男寡女?”萧婵故意逗他,朝九很不想承认,可为了他家皇上,终是一横心,憋屈地表示,“我也就是一孩子,跟小畈一样的。”
“噗”一声,萧婵终于喷了,“朝九,你实在太逗了,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怎么能跟我的小畈比,你比他老多了。”
不管朝九说了什么,萧婵还是必须去看看情况的。做人要厚道,王松弋身上的伤并不寻常,差一点点就丢了命,她可不想因为感染什么的,就前功尽弃。
当然,她并不知道朝九是在“假传圣旨”。尹泽锦确实吩咐了孙太医去照看王松弋,却没有交代朝九说不许让她去看。
吃饱喝足从清风院里出来,她莫着圆滚滚的肚子,拉了拉头上的帽子,去看王松弋,他还住在昨晚送去的医馆里。
萧婵进去的时候,见到孙太医正在外面写方子,两个人寒暄了一阵,他的表情仍然有点儿尴尬,萧婵不明白他又怎么了,问了王松弋的情况,就准备入内室,可阿青却守在王松弋的卧房门口,看见她来,面上也是一样的尴尬。
她嘿一声,奇了,“怎么了?阿青。”
阿青咽了咽口水,喉结一动,“公子不方便见您,您回吧。”
不方便?萧婵更奇怪了。
今天早上朝九见到她“尴尬”,孙太医见到她“尴尬”,如风见到她“尴尬”,就连王松弋也尴尬的不方便见她了。难道她睡一晚上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只人中恶鬼,人人见到人人怕?
莫了莫脸蛋儿,她狐疑的往门里瞄了一眼,“我只是来看看他的伤。”
“哦……”
看阿青极不“方便”的样子,萧婵咳嗽一下,“行,不方便那我回头再来。”
她刚刚转身,里面却传来王松弋有气无力的声音,“阿青。让她进来。”
阿青微微一愣,低低“哦”了一声,侧开身子,还“贴心”的为萧婵推开了门。
萧婵的好奇心被勾起,调头就大就入了屋子,可几步而已,她很快就怔立在了当场,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屋子里烧了地龙,很温暖,王松弋斜躺在床上,面色还有些苍白,却只着了一层薄得像纱一样的衣裳,洁白如玉的胸膛露在外面,没有束冠,任由一头黑色的长发瀑布般散落在身上,极是好看。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床上还有两个漂亮的女人。看打扮不像是中原人,装得极为艳丽,有点像是摩西的胡人舞伎,身材很是惹火,她们穿得比王松弋还要少。严格来说,她们是被脱得身上没了什么遮掩的布料,就那个画面来看,三个人先前在做什么勾当一目了然。因为那两个姑娘媚眼如丝,双颊酡红,低垂着头,却满带情意地瞄着王松弋,样子极为羞涩。
“王松弋,你疯了?”萧婵愣愣看着他,低着嗓子,终是出了声。
床上那人微微敛眉,莞尔轻笑,“呵,武将军送来的,摩西的舞伎,长得还不错吧?”王松弋说到这里时,苍白的脸上,有一抹红润,那不是正常情况下的红,而是男人情动时才有的,萧婵看得懂,可却觉得很荒唐。
“你不想要命了?在这个时候,还有工夫找女人?”
“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王松弋笑了笑,微微抬袖,“再说,有你这个神医在,我即便想死,也死不成吧?”
萧婵服气了。
她知道,像王松弋这样地位的男人,找女人睡觉那简直就和平常人吃饭喝水那样简单。可大概是见他独来独往习惯了,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身边有女人,她几乎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王松弋也有可能和尹泽瑞一样,是从来不把玩女人当一回事的。他们这些人与女人上床,从来都与情爱无关,他以前以为王松弋也不是的,但没想到。
只有她的尹泽锦不是,这项认知,让她心里颇为感叹,不过,她没法儿去置评别人的生活。
于是,笑了笑,她冲王松弋竖了竖大指拇,似笑非笑,“行行行,王公子您的身体好。可也麻烦你好好计算一下,你如今这破身子,有多少风流的本钱吧?伤口可开裂了?”
“孙太医已经处理过了。”王松弋半闭着眼,突然朝其中一名舞伎勾了勾手指,她嫣然一笑,乖乖半趴在他的腿上。他抬手,温柔地抚莫着她乌黑的头发,才又瞄了萧婵一眼。
“这样看我做什么?皇后娘娘,你在嘲笑我?”
嘲笑,她有吗?萧婵有些无言以对。
稍顿片刻,他突然又笑着补充了一句,“我过两日回上京城了。”
为了不看人家的闺房乐趣,萧婵一直半垂着眼皮儿,闻言蹙了下眉头,终是看向了床上的“美景”,认真的提醒,“王公子,你这伤势,还是多将养两日再启程好一些。”
王松弋微微牵了下嘴角,唇角仍是笑意,“不妨事。如今我受了伤,不好拖累殿下的北伐行程,自请回京。”说罢,他低下头,修长白皙的手指极为专注仔细地梳理着那名舞伎的长发,就好像他的眼睛里只看见了她,根本就没有注意还有她这个大活人一样。
既然如此,萧婵也不想自讨没趣儿了,“那好,言尽于此,你歇着,我先走了。”她拱手告辞,大步出了他的房间。
王松弋缠在黑发的手指僵住,调过头来,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凤眸浅眯着,慢慢松开手,面色苍白的倒在了枕上,明显体力不支的样子。那两个摩西舞伎见状,大惊失色地喊着他。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阖上眼睛,语调没有起伏,“滚出去,现在就滚出去,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那两名舞技还想说点什么,毕竟不是她们主动要来了,而且短短的这一段时间,王松弋前后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让她们还想要争取一下。
阿青已经走了进来,“二位请。”
她们看了看阿青,在看着闭着眼的王松弋,皱着眉头,十分嫌弃,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毕竟她们很久以前就听说元照国的男子都很好,现在遇见一个如此完美的男人,却还没有碰到就要走,实在不舍得。
等到她们都走了,王松弋才开口,“阿青,备水,我要洗一洗。”他嫌弃的看着自己,皱着鼻头,胭脂味道实在太浓,他不喜欢。
“公子,您的伤……”阿青说道。
“无妨,我避开就是了。”王松弋态度坚定,他一定要洗掉这些他厌恶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