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星杂志的截稿日期为十月十一日,路原憋到十月九日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小诗九行，算标点符号一共一百零二个字,耗时半个多月。
由于路原坚决不肯让沈眠看稿子,沈院长只好使唤贺醒去给三个小龙崽打电子稿。
“那我去了,”贺醒忍着笑，“你真不去看一眼？”
沈眠：“不去。他不让看就不看了。”
贺醒拿起智脑扣在手腕上：“真的？”
沈眠面无表情：“你看完回来告诉我。”
贺醒敬了个痞里痞气的军礼：“好的长官。”
贺醒陪着小龙崽们去了图书室，用那台新购置不久的台式智脑发送电子稿。
沈眠关掉开了一上午的直播，绕去后院看异能植物。路过在建的图书馆,仰起头看了一眼,言潭抓着一张打印出的设计图,和施工员一起飞在半空。
两只黑龙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算以沈眠的视力，也只能依靠黑龙的大小分辨哪个是施工员哪个是言潭。
言潭虽然是个路痴分不清方向，看图却很厉害，即便各条线画得错综复杂，只要系统地按照颜色归类，言潭都能区分清楚。
这样的小龙崽,绘画唱歌或者做设计师,都比进入军伍靠谱。
沈眠举起智脑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大概率正在训练的言昼。
没想到言昼立刻回了消息：言潭怎么好像又黑了？
沈眠：“……”
沈眠仰起头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言昼有毛病。回复：你训练到失忆了？连自己儿子的色号都记不住？他本来就这么黑。
言潭本来就是色号最深的黑，就算丢在外面暴晒,晒足一百八十天,也做不到再黑一个度了,毕竟言潭是黑洞色号的龙崽,再黑就不是生物能达到的了。
远在帝都的言昼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沈眠一点都不关心他的小龙崽。一人一龙隔着网线认定对方不称职，果断互相拉黑。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正在备课的沈眠收到言涣的一条消息：我哥让我问你，能再发两张照片过来吗？
沈眠在百忙之中抽空拒绝：不能。
惨遭拒绝的言涣显然没有为兄长说好话的意思，被拒绝就果断消失，没再凑上来讨骂。
沈眠备课备了快两个小时，贺醒才回来，他拿了包裹也不拆，将快递包丢在桌上，黑色的盒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落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
贺醒倚在桌边看着沈眠。
这龙的视线特别有存在感，沈眠被他盯了一会儿，虽然眼睛还看着智脑上的书页，但手上的笔顿了一下：“看什么？”
贺醒难得没有笑，“……军部的礼服送过来了，让我试试尺寸。”
沈眠终于抬起头：“你要回去了？”
贺醒给沈眠倒了一杯水，“嗯，就这几天了，可能等不到你的统考成绩出来。”
育幼师统考的分数二十日就能公布，可惜他应该没办法在育幼院待到那个时候。
沈眠放下笔，喝了一口水：“不试试你的礼服吗？”
贺醒有点失望，自己没名没分的好像也不能要求什么特殊待遇，只好背过身拆开包裹。
盒子里除了一整套的军礼服，还有一只丝绒的盒子。贺醒打开来看了一眼就随手放在一边，里面是一枚崭新的勋章。
贺醒放的时候没注意，盒子的凸面朝下，搁在桌上晃了晃就摔下了桌子。
沈眠一手接住：“你们这里的军功章还用这种盒子？像人类文明放首饰的。”
暗红的丝绒盒子，要不是贺醒拆开的时候沈眠看了一眼，差点就以为军部还给发奇怪的战利品。
贺醒瞥了一眼：“就是首饰盒。原先星网上有个人类求婚的视频刷爆了帝国的网络，后来我们帝国也学了人类求婚的那一套。勋章都拿这玩意儿送来，说给我们省了买首饰盒的钱。要是攒够三个勋章，还可以找后勤兑换一个大的。”
沈眠：“盒子挺好看的，实用点也好。”
丝绒顺滑，和路原的手感差不多。
贺醒听到夸奖，疯狂暗示：“这种盒子我家里多，都在柜子里没人用，你要拿点吗？”
沈眠摩挲着丝绒面：“我又不戴首饰。”
贺醒再次暗示：“拿回去给捷安放晶刺鳞片不合适吗？而且星斐以后肯定会买的。你看勋章也这么亮，捷安肯定喜欢。”
沈眠瞥他一眼：“这种东西就不要乱送了。还不试试你的礼服。”
拿到手里是勋章首饰盒，放在身上就是疤，这种东西也拿出去乱送。沈眠还记得贺醒第一次变成拟人状态的时候，身上那几道横贯胸口的疤。
贺醒推销失败，背过身把外衣脱下来，肩胛得到肌理随着动作绷紧放松，他换上黑色的军礼服，转向沈眠。
元帅的军礼服厚实沉重，版型挺括，按照贺醒的尺寸裁剪下来，完全合身。严实的礼服柔和了锋利，年轻的元帅显得端重且威严。
贺醒撕开肩章分别贴在肩上。
沈眠取出勋章别在礼服胸口：“是这样戴吗？”
勋章金底红饰，中心的装饰物是皇室象征物荆棘朵，颜色鲜红。将军的肩章上的花朵就是荆棘朵，不过不是红色，而是金色。
贺醒低头看了一眼：“嗯。”
沈眠退后两步：“很合身，可以表扬一下后勤。”
贺醒整理一下金穗：“应该是找随行官要了尺码。”
沈眠坐回椅子上，刚拿起笔就想起一件被他忘了的事情：“路原快八岁，也该学着练习拟人形态，我得给他们买衣服。”
他居然还忘了给星斐买衣服。
小姑娘回来快一个月了，他居然没给准备新衣服，还有言潭的衣服也没买。
贺醒屈膝蹲在沈眠面前：“你看了我这身衣服，就这个感想？没有点别的吗？”
沈眠低头。
黑色礼服的元帅眉目英俊极了，表情却有点像没有得到足够关注的大金毛，不，军犬。
龙族帝国有军犬这种东西吗？应该没有吧，有些龙族完全可以负责军犬的工作。
沈眠漫无边际地想了一圈，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很有摸摸贺醒头发的冲动。
未免转移注意力，沈眠转了下笔：“那就给你买两套。”
他顿了一下，加重语气：“大宝宝。”
贺醒笑了一下，站起身摘下勋章放进盒子：“我把它放在这儿，给你做个装饰品。”
沈眠：“给我这个干什么？你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不用戴吗？”
龙族作为帝国，因为有皇室，理所当然就有了勋爵以及多种不同的贡献勋章。沈眠不了解勋章的等级，但把正统的皇室象征物摆在勋章上，可以想象勋章代表了什么。
毕竟将军军衔上的荆棘朵也只是染过色的，不是原色。
贺醒合上丝绒盒递到沈眠面前：“谁管我戴不戴。好看点的装饰品而已，没什么。”
他仍然是那副表情，努力控制得没有什么异常，但心脏跳得好像要蹦出来，冲到沈眠跟前大喊“我喜欢你”。
但是不行。
他们认识才几个月，突然就告白太突兀。沈眠的性格，怎么会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他在沈眠心里的地位，可能都没有龙崽一半高。跟后院长时间被忽视，以至于在直播间里都没戏份的红猪差不多。
沈眠沉默。
他看向丝绒盒，贺醒捏得有点紧，和贺醒平常往育幼院搬东西的样子不同。
贺醒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被这种沉默拖长了。
沈眠接过丝绒盒，“谢谢。”
贺醒趁着沈眠收勋章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想：他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我表现是不是太明显了？
沈眠转过来，拿起智脑退出电子教科书的界面。
贺醒清了下嗓子，试图缓解并不存在的尴尬：“怎么不备课了？”
沈眠面无表情：“给龙宝宝们买衣服。”
他特意在宝宝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贺醒：“……”
这龙沉默两秒，在令他自己窒息的尴尬里灵魂得到了升华（突破了新的下限），毫无羞耻地接话：“大宝宝也是宝宝。”
沈眠：“……”
也是，十八禁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话。
……
在截稿日期后的一天，负责征稿评选的大佬们在同一时间点开了自己的智脑。
新星征稿的评审组汇聚了经典儿童读物作者、知名诗歌作者、教育界大佬、育幼院院长，这些在自己领域德艺双馨的评委们分成短文组和诗歌组，从投稿中选出十五篇短文，十五篇诗歌编写成册，入选的文章和诗歌作者就可以获得升学加分。
诗歌组最受敬重的是一位诗歌作者艾德玲，她是一位女性oga，作为梦幻龙属下的龙族，有和外表一样的浪漫，出版过多本广受好评的诗集，她的评分很有可能影响到接下来的评委评分。
艾德玲在仔细阅读了十来个投稿之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些孩子可真是……”
艾德玲女士的人形只有普通人类的手掌大小，微微张开翅膀羽毛如同星空。
她的丈夫凑过来：“怎么了？”
艾德玲指着智脑上的一篇诗歌，“你看这个。”
艾德玲丈夫眯着眼睛凑近了看，下意识念出声：“我敬爱的爷爷，他曾带我翱翔星际。”
第一句还行，中规中矩。接下来就不对了。
诗歌题目《我的爷爷》
我敬爱的爷爷，他曾带我翱翔星际。
在广袤的星辰里畅游时，
他告诉我，越贵的星舰飞得越远，
于是我幼小的内心栽种了一个愿望，
我要买最贵的星舰！
我是一只有远大梦想的龙崽！
他是对我影响最深的龙，
我要以他为目标，
浪迹星海！
艾德玲的丈夫：“……就挺实际的哈哈哈哈哈。”
艾德玲好笑地摇摇头，龙族帝国对诗歌的标点非常宽容，很多作者完全不用标点，这只小龙崽肯定是为了凑字数，所以每一行都加了标点。
这种情况她很熟了——不愿意写八百字的小龙崽都会跑过来写诗歌，导致诗歌组的工作量巨大，像这样水平的诗歌很多，这一首还比其他的有趣。
短诗不难写，但要想写出优秀的短诗，难度可能比八百字的短文还要高，因为短诗追求文字精简到后仍然保持极致的浪漫和想象力，很多小龙崽想象力完全没问题，精简字句做不到。成年的龙族们呢，精简没问题，平均的浪漫和想象力水平差了幼崽好几个档次。
艾德玲为诗歌打上分数，顺便瞥了一眼作者和指导老师。
作者：路原
指导老师：沈眠
归属：启明育幼院
艾德玲女士笑了笑，会这么写的龙崽肯定不在少数，但是指导老师肯放出来投稿也是一定是个有趣的龙。
她再次阅读了二十多篇诗歌之后，喝了一点水休息，然后重新打开一篇投稿。
和硬要凑字数，以此显得自己很用功的诗歌不同，这首诗短得让艾德玲惊讶。
标题：《凛冬》
我路过星辰与春夏秋，在终点见到冬
寒冷装饰表面
赠我凛冬鲜花
深夜星河
我一靠近
那胸怀里就有热烈的馨香
作者：星斐
指导老师：沈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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