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外也开始飘花瓣雨,礼花冲天而起,那些交了银子来的看客兴奋得手舞足蹈,大声议论。
“此处真乃人间仙境。”
“简直美仑美奂!能看此一回,余生足矣。”
云长安闻言,忍不住走到路口张望了一眼,只见园内所有能坐人的亭台楼阁都坐满了人。
碧菲阁每个进来的人交纹银十两,这些人只能在园子里远远听听喜乐之声,想要进大殿内观礼交一百两,与王爷同用喜宴交一千两……
她估算了一下,慕长情这一场大婚下来起码进帐一万两。
真是敛财有道,赚得眉开眼笑,却让她背黑锅!
高台上,慕长情和钟睿瑶各牵红绸一端,正在夫妻对拜,礼成后送入洞房……
“长情哥哥,你不能娶她……我怎么办哪……”
嘶哑悲伤的哭声从院子里传了进来。云长安扭头看,乌琅正光着双脚,穿着一身大红嫁服往里面冲。侍卫们拦住了她,管家带着人匆匆把她围在中间,她不管不顾,放声大哭,一点郡主的模样都没有,只让人觉得看到一个情郎负人的可怜姑娘。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春分站在台阶下,慢悠悠摇头。
“闭嘴。”冬至立刻掐了她一把。
“情是羊肉汤,情是肉夹馍,情是一锅热汽腾腾的山药炖金安火腿……啊,好想吃……”云长安揉揉饥肠辘辘的肚子,扭腰就走,“走,我们弄点好吃的去。”
“夫人发财了?”春分眼睛一亮。
“不是赏了不少东西给本夫人?先拿这个去换点好吃的。”云长安皱皱鼻头,抚着白玉耳坠小声嘀咕:“快到用喜宴的时候了,厨房里有很多美食正在向本夫人发出真诚的召唤,本夫人要用我温柔的小嘴、洁白有力的牙齿去抚慰那些美食!”
冬至错愕地看了她一眼,拿着帕子掩唇笑。春分完全没听懂,挠着下巴,偏着脑袋,努力消化她刚说的话。
“夫人说什么?”
“说你好美,你今天可以多吃一份肉。”云长安故意摆了摆腰肢,学钟睿瑶走路。那才叫仙女踏浮萍,盈盈秋水间吧?
“夫人为何这样走路,像蛇一样。”春分连连摆手,“不好看。”
“你今天不要吃肉了。”云长安脸色一沉,步子越跨越大,走得越来越快。
“为什么呀,夫人……等等奴婢……”春分急得脸都红了,一路碎步跑,紧跟着她往厨房方向冲。
“这就是今日的喜宴?”看到眼前的菜,云长安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处,久久没能缓过神。
每桌十菜,九素一荤!唯一的一碟荤菜是一只拳头大小的蒸小鸡,云长安一口就能吞掉!待慕正曦看到这些菜色,只怕又要气到脸发青吧?这天底下,敢如此给慕正曦难堪的人,除了皇帝,只怕只有慕长情了!
“没有肉吃啊。”春分特别失望,咂咂嘴,扭头看向云长安。
云长安也很失落,她不能去喜宴上亲眼目睹两兄弟翻脸的一幕!
那么,就静待夜晚,看他洞房翻红浪……她嘴角咧了咧,想到即将到来的欢乐场面,不甚欣喜……
“夫人又在这样笑,好可怕啊。”春分缩了缩肩,往冬至身后藏。
“可怕吗?”云长安又朝她咧咧嘴。
“只有王爷那么大胆的人,才不怕夫人吧。”春分吓得赶紧埋下头,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他啊?他是知道她原本肤白赛雪,眸比星辰,美得很!云长安撇撇嘴,走进厨房,直接抓起一只蒸小鸡,撕下鸡腿就吃。
满厨房的人看着她,不敢哼声。
喜宴匆匆散去,如此菜色,哪能留人。而且喜宴后歌舞都没有,清清冷冷。众人领到手的福袋也寒酸得让人想一巴掌拍死慕长情。麻布缝制的小袋子里面塞着一张可怜巴巴的符纸,上书一个发字。就连写一个字都舍不得用墨,有些字墨迹浅到只能勉强看清,真是令人抓狂。
慕正曦脸色铁青地看着散去的人群,呼吸声渐重。
“老四动啥怒啊,你不知道我在这里住的日子,天天得花费多少吗?”慕轲寒阴恻恻地说道:“真不知道老七把银子藏去哪里了。我给他算了一下,这十多年来,他进手的金银财宝只怕能再造一个河阳城了。更别提金矿在他治下,说不定他还和弦筝勾结过,悄悄弄回不少金子。据说,这地底下就有他另建的河阳城,里面的房屋都全用美玉和黄金打造!”
慕正曦转头看他,语气不善,“你留在这里不走,就是想证明这件事?”
“我留在这里等乌琅呢,那丫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今儿这么一闹,把我的心也给闹烦了。罢了,她实在想嫁给老七,我回去后就上书父皇,随了她的心愿吧。”慕轲寒冷冷笑道。
“三哥自己看着办。”慕正曦迈出碧菲阁高高的门槛,大步往外走去。
“弦筝今天居然没来。”慕轲寒伸长脖子张望一眼,小声说道:“老四,你说今晚会不会有刺客?”
“谁有兴趣杀他。”慕正曦淡漠地说道:“一个守墓的活死人,还真以为自己能翻身了。”
“呵呵。”慕轲寒扭头看他,不阴不阳地说道:“那可说不定。父皇心思,谁能猜透?你能猜得出来吗?他那么宠你,为何太子之位,久久不定?仅给你封了个宸王?老十一现在也大了,我听说,父皇越来越宠他了呢。”
慕正曦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呸,谁爱看你的脸色!”慕轲寒冷笑了几声,挥了挥手,低声骂道:“走了,我们出去喝酒去。这个混帐,弄了一桌子什么破菜,快饿死本王了。抠门成这样子,简直天下奇闻,把皇族的脸面都丢光了。等本王回京,一定要去父皇面前好好参他一本。”
“王爷请。”侍卫牵过马,蹲下去,让他踩着自己的背上马。
“王爷慢走,恭送王爷。”管家不知道从哪里绕了出来,站在马前,拖着长长的尾音朝他深深一揖。
慕轲寒被他吓了一大跳,勒着缰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绕过他往王府外狂奔。他的侍卫们匆匆上马,一群人扬起飞尘无数,走远了。
管家皱皱眉,冲着门口的王府侍卫怒斥,“还不关上大门,宵禁了!”
吱嘎……
王府大门缓缓关闭。
清冷的月光安静地顺着王府门口的台阶淌下,河阳城被宵禁二字锁进了夜色深处。
碧菲阁,喜房内。
慕长情拿着秤杆,慢吞吞地走到了钟睿瑶面前,直接挑掉了红盖头。
钟睿瑶垂着眸子,小脸蒙着一层红潮,娇羞又紧张地绞着十指,不敢抬头看他。
“王妃怕什么。”慕长情丢下秤杆,走到一边坐下。
喜娘看了看他,朝钟睿瑶带来的几名侍婢递眼色,几个婢女赶紧过来磕头行礼。
“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请王爷王妃饮合卺酒。”
慕长情没有接酒,扭头看向一边的龙凤烛,慢吞吞地说道:“本王不喜欢兰花香。本王的母妃就是死在兰花丛里的。”
钟睿瑶猛地哆嗦了一下,手里捏的帕子落到了地上。
“歇着吧,没事别乱跑。这是关乎你们怡清王全家性命的大事,好自为之。”慕长情抬步就走。
喜房里鸦雀无声。
“王爷!”钟睿瑶突然跳了起来,大步扑向他,从他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娇柔地哭诉道:“王爷容禀,这兰花香是宫中所赐,妾也不知道呀。妾本来从不用香,最爱一身清净。”
“那就继续清静。”慕长情继续往外走。
“王爷,妾是真的仰慕王爷,爱慕王爷的……王爷,请听妾的一片真心。”钟睿瑶绕到他身前,拉住他的手往胸前放。喜服已经散开了,露出里面绯色亵衣,薄如纱,轻如云。里面风光尽显。
后窗处,云长安看得是一阵心肝狂跳。
钟闲妃十分精通此道呀!还装模作样找她取经……这手法语气如此炉火纯青,若非出自真心实意,那就是在家里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的结果。
“王爷,妾说的全是真心话……”
“怪了,你见过本王?如何能喜欢上的?”慕长情的手指在她的心口上轻轻戳了一下,慢慢往上,落在她的额上,笑得有些让人心惧。
喜房里的香味越来越浓了,慕长情突然退了两步,声音变得有些暗哑,“王妃在香里放了什么?”
“嗯?”钟睿瑶慌乱地摇头,脸也开始泛红,“没有什么呀。”
婢女上前去扶住钟睿瑶和慕长情,让二人躺到喜榻上,放下喜帘,小声说道:“请王爷王妃早日歇着。”
帘子太厚,云长安看不成戏了!怎么不把帘子掀起来呢?让她看看钟闲妃会如何妖娆妩媚、慕长情会如何勇猛,可好?
她失望地离开后窗,慢吞吞回到废园。刚推开门,只见冬至和春分跪在院子里,慕长情坐在石桌前,小白狮正在咬她的鞋。
他怎么比她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