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等下去王爷那里瞧瞧吧,闲王妃真的在那里守了好久好久了,您如果一直不露面,王爷醒来之后,一定会生气的。”春分趴在窗口,焦急地嚷嚷道。
冬至挡住云长安,给春分派了个活,支开了她。
“王爷可知……”冬至关上窗子,压低了声音。
云长安扒完最后一口饭,走到梳妆镜前,轻声说道:“你也出去吧。”
冬至很懂事,福了福身,收好碗筷走了。
云长安匆匆拿自己的药箱,对镜易容。她不想看慕长情,她想去打听一下钟睿瑶的事,她怎么会打开机关呢?天下第一才女真的无所不能吗?
冬至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用一只黑漆小膳食提篮装了一份参汤,一份甜点。
“哪来的?”云长安错愕地问道。
“上回闲王妃赏的,都试过了,没毒。”冬至小声说道。
“对的,我特地拿到厨房里喂了鸡,鸡都好好活着。”春分巴啦啦地邀功。
云长安挽袖子,一面走,一面端起汤就喝。这么好的东西,给慕乌鸦干吗?他欠她的可多了去了,他的命都是她的!
可是他当时昏过去了,可能并不知道她曾回去过。
她放慢脚步,琢磨怎么挑明这事。想让慕乌鸦报恩估计不现实,他这人这么抠门,会不会反过来让她赔他治烧伤的药钱?甚至让她赔烧坏的衣裳?他很有可能这样做!
不知不觉,主仆三人到了慕长情的院门口。
管家正好弯着腰出来,一脸忧色。看到云长安时,三角眼皮提了提,不悦地低斥:“十二夫人真会睡,王爷伤重,你居然能一觉睡到现在。”
“管家,本夫人可不是睡觉,是在梦中给王爷祈福去了。”云长安扒开他的肩,横他一眼,冷笑道:“以后栽脏陷害的话少说。”
管家气得脸发青,恨恨地瞪她一眼,带着几个小太监匆匆往前走。
但侍卫并未放云长安进去,和玮在院中站着,听到动静后往这边看了一眼,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更未过来帮她说话。
慕长情情况不好?还是和玮觉得她太冷酷、没有帮慕长情?
她站了会儿,转身就走。
“不然,我去求求管家?”冬至快跟上她,轻声问道。
“有什么好求的。”云长安绕到后院的围墙处,拍了拍手掌,后退几步,利落地爬上了旁边的一株枝繁叶茂的梨花树。
“夫人好厉害!”春分兴奋得直鼓掌。
冬至吓坏了,紧张地往四周看,怕有人会发现云长安。
“你们在外面等着。”云长安敏捷地攀着梨树枝,跳到墙头上。双手伸开,稳住身形之后,纵身往下跳。
墙挺高的。
但下面是一片青草地,掌握技巧就不会受伤。
云长安稳稳地落在地上,就势打了个滚,抬头看到了躺在草丛里的小白狮。它瞪着铜铃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趴了回去,眼皮子合上,呼噜呼噜地打鼾。
“你主子醒了没有?”她拍拍小白狮的脑袋,小声问它。
小白狮理都不理云长安。
她拧拧眉,轻车熟路地往慕长情的卧房走。
后窗大敞,风里有浓烈的草药味,她在后窗处小心地张望了一眼。
慕长情在榻上躺着呢,隔着帐幔,只能隐隐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身形。钟睿瑶一身素色衣裙,头发松松挽着,眼睛通红,满脸倦容,弯着腰似是在给他擦脸。
此女真是贤惠啊!
云长安嘴角抿了抿,男人都爱这种贤妻,又美又温柔,还才华横溢。慕长情走狗屎运了。
院门方向传来了通传声,管家带着小太监又回来了,大盘小碟地捧着各种药膳美食,香味和药味掺在一起,让人闻了很不舒服。
“王爷还在睡,放在这里吧。”钟睿瑶亲自接过碗碟,哑声说道。
“是。”管家深深弯腰,往榻上瞄了一眼,“不然,去俞城请大夫来看吧。”
“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吗?放心,没事的。”钟睿瑶把乌木镶金的筷子放下,小声说道:“王爷只是太累,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是。”管家点点头,退到一边站着,不时朝榻上看上一眼。
云长安坐在后窗处,心中又是一惊。钟睿瑶还懂医术。如此才貌双绝的女子,为何甘愿嫁来河阳城呢?凭她的才貌,为太子妃,为皇妃都有可能呀。抠门乌鸦成天戴着面具,却偏能让乌琅死心踏地爱他,还把钟睿瑶迷得神魂颠倒……怎么做到的?难道看不到的脸,特别有吸引力?
啧啧,这些女子,只怕是在屋里关久了,不知道外面的美男多得很!若换作她,才不愿意跟一个抠门鬼生活呢。
腹诽了好一会儿,她觉得有些无趣,意兴阑珊地沿原路爬出后墙,刚从树下跳下来,弦筝从旁边绕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闲王情况如何?”
云长安楞了一下,弦筝居然也没能见到慕长情?
“不让你进去?”她绕着弦筝走了两圈,乐了,“弦筝,你被罢官了吗?”
弦筝脸色发青,盯了她一眼,冷哼,“本公子问你话,他情况如何?”
云长安朝他勾手指,笑吟吟地说:“你来。”
弦筝犹豫了一下,凑近她。
云长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着梨花树说:“从这里上去,翻墙而入。你先会看到小白狮,紧接着是四道杀人坑,然后你就能看到他的卧房了。祝公子好运。”
弦筝甩开她的手,沉着脸色,额角青筋急跳,从齿缝低低挤出一声“云长安!”
“这名字好听。”云长安不笑了,盯着他说道:“你还能再叫大声一点,好让大家都知道,我与你相好。”
弦筝甩袖就走,风撩乌发,袍袖烈烈响。
云长安停在原处,眉头紧皱。弦筝被罢官,说明河阳的事已经传入京中。自长河结冰到今天,只有五天而已。无论是谁给瑞帝送信,一来一去,这速度也够惊人的。瑞帝的耳目是否已经探得她的身份?
瑞帝那人从来都是笑呵呵的,实际阴沉毒辣,不择手段。
“你前晚是否又下去了?”弦筝突然又折返回来,黑着脸,盯着她问道。
云长安歪了歪脑袋,不出声。
“底下可有别的发现?”弦筝又问。
云长安摇头。
“长河为何结冰?”弦筝往前一步,急声再问。
云长安觉得有趣,弦筝这是问她吗?为何觉得她会知晓呢?
看到她眼底涌起的笑意,弦筝的唇角抿紧,呼吸骤急,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就走。
这人是急晕头了!她掩了掩面纱,抬手折下一枝梨花,自言自语道:“我比你更好奇,长河如何结冰……我若会就好了。”
河阳城危机未解,金矿被毁,长河结冰,所有的商船都过不来。没人敢出城,也没人敢进城。
此处已困成孤城。
一月不破冰,一月尚能稳定。那两个月,三个月呢?云长安咬咬唇,慢步往回走。困死河阳,非她所愿。最坏的结果是,红灵汤药不再送来了,那才叫倒八辈子的大霉。
半夜。
云长安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冬至推醒了。
“王爷醒了,急召夫人过去。”冬至抱着她的衣裳,匆匆催她起来。
“找我干吗?他的美人不是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吗?”她睁了睁眼睛,看向窗外漆黑的天,不满地嘟囔道。
“不知道,您快些吧。”冬至拎来她的鞋,抓着她的脚就给她穿。
真烦人。
云长安不满至极,却又不得不依令前去。
慕长情披着一身黑袍,戴着面具,正坐在书案后面写东西。钟睿瑶还在这里,长发披散,举着烛给他照亮。
“王爷,王妃。”她福了福身,抬眸看向二人。
有闲妃相伴,大半夜还要吵她清梦,打什么鬼主意?
“哦,来了。”慕长情抬了抬眼皮子,拿过钟睿瑶手中的烛台,慢步走向她。
“哦,来了。”云长安冷着小脸,抬眸看他。
慕长情上下打量她几眼,挥了挥手。
“作什么?”云长安往四周看,这屋里只有他们三人,他挥手是啥意思?
“闲妃你回去。”慕长情微微扭头,淡然说道。
钟睿瑶怔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走。
“闲妃辛苦,让管家给你炖点汤补补。”慕长情把烛台放下,拉着云长安往书案前走。
你瞧瞧,男人如此无情,人家精心伺候他两天两夜,还冒着大雨把他从地里挖出来,他就给人家一碗汤。而像她这样被利用的,只怕汤渣子也得不到。
“来,画。”慕长情把她摁到太师椅上坐下,递给她一支笔。
“画什么?”云长安拧眉,不悦地看向他。
“星云阵。”慕长情沉声道。
纸上已画了一半星云阵,极精细。外人看此阵,还以为他画的星辰大海。云长安沉吟了一会,提笔就画。
慕长情的呼吸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等她回过神,他的嘴唇已经贴到了她的耳边。
“本王梦到有一只披头散发的小妖精在本王身上放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