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威武的鹰啸,慕长情的黑鹰落到了一段枯枝上。
“走吧。”慕长情拔腿就走。
“去哪儿?”云长安往左右看了看,揪住了他的袖角,紧跟上他。
“抓人去。”慕长情笃定地说道。
想必是黑鹰追踪到了白袍人的位置。那家伙,不知道有没有尿裤子呢?云长安急着看白袍人的脸,步子越走越快。
黑漆漆的山谷,风声大,水声急,渐渐的只有这两种声音在耳边回响。她扭头看向后方,似是对山的进攻已经停止,不再有火球落下。
一刻已经过去,风果然往南方刮去。
“就这样完了?”她有些不相信,准备这么久,怎么可能匆匆结束?是不是还有别的高招在等着毁掉河阳城?
“不知道。”慕长情越走越快,声音低沉有力。
云长安摇了摇他的袖子,小声说:“你停下。”
慕长情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面大山浸在漆黑的夜色里,隐隐有细小的光亮闪动,就像有星辰落入其中。
“慕长情,我们过去看看。”她松开他的袖子,轻轻地说道:“你这回真的要发达了。”
“发达?”慕长情上前几步,盯着她说的那方向看。
云长安的眼睛,首先看的不是风景、不是夜月、不是花草,是地势、是攻防、是阵法、是机关,是天地间可以让她用来克敌制胜的万事万物。
她琢磨那些亮光可能是什么东西,若她是敌人,她会在首攻失败之后怎么做。白袍人的计谋变化多端,他不可能只做一次进攻。
“你看这里。”云长安折了一根短树枝,在地上飞快地画了几条线,“这是对立的山,这里最窄,他们采取强行飞跃的方法,吸引严止将军的注意力。咱们都知道,河阳此处本身就地势险恶,所以严止将军的兵马全在东面临汾大营,那里地势开阔,一直以来都是盛元和天晋对阵的地方。而此处有数道天险,不止严止将军,军中历代将帅都未曾把这里当成防守重地。所以这里,已经有多年未曾有人涉足。若我是敌人,采取蚂蚁搬家的方式,一天建一点儿,完全能悄无声息在这里建起几道空中栈道,你们的人根本来不及防守。”八壹中文網
慕长情仰头看天空,黑漆漆,风卷黄叶飞,确实是进攻的好时机。
“在栈桥搭起之时,斩落栈桥,让他们无功而返。”云长安跳起来,挥着木枝,眸光闪亮且骄傲,仿佛她已经实现了这一切。
对视了片刻,慕长情继续往前走。
“喂,你啥意思?你不去看看情况?”云长安追着他的脚步,不解地问道:“这是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是吗?”慕长情语气淡然地打断了她的话。
难道不是?云长安用手里的小木棍在他腰上戳,“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巴不得这些人把严止和慕正曦打得头皮血流、抱头乱窜,然后你再冲出去,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慕长情没理会她。
难道也不是?云长安继续用小木棍戳他,“慕长情……”
她的声音停住了,白袍人在前面!
他已经尿完了?
二人放轻脚步,站在一块青石后面偷看。
白袍人站在水里,衣袍已全被水浸透,长长的黑发垂进水里,被水波推动着轻轻飘动。一束月光恰好落下,披在他的身上。
突然,白袍人转过身,看向了木鸟坠落的方向。
一缕湿发黏到了面具上,衣袍大敞,露出他精壮结实的胸膛和小腹,能清晰地看到他小腹上有一道旧年剑伤。
“宫主,他们正等着你下令,放下栈桥。”暗处跃出两个白衣人,跪下行礼。
白袍人默不作声。
“宫主?”左边的白衣人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白袍人慢慢取下面具,沉声道:“收兵。”
“什么?宫主大人,您说收兵?”白衣人急了,不顾岸上石头尖锐,往水中膝行。
白袍人微微侧脸,语气微怒,“收兵!”
白衣人只好停下,就在水里给他磕了个头,起身就跑。
另一人还跪在原处,等他接下来的指令。
“你也回去。”白袍人卷一缕湿发,垂着眸子,冷冷地说道。
云长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她这角度,只能看到小半侧颜。他鼻梁高挺,肤白若玉,是俊朗之相。
待另一白衣人走后,白袍人掬水洗了把脸,戴上面具,突然平地跃起,一把暗器迅猛击向岸边。
慕正曦来了!
原来他一直跟着慕长情和云长安。
暗搓搓,讨人嫌!云长安拧拧眉,这白袍人是她和慕长情找到了,慕正曦跑来抢功劳,她方才说的栈道之事,慕正曦肯定都听到了!他一点都不磊落,她以前为何会觉得他是谦谦君子呢?
慕正曦养的这些死士武功都极高,且有不怕死的心,一直缠着白袍人,抓住机会就直刺他的致命之处。
可是他们十二人打一人,却没能占上风,还被白袍人击伤数人。此时慕正曦突然拔剑扑上,利剑挽成密不透风的剑花,专刺白袍人的喉咙。
云长安眉头紧锁,死死盯着白袍人的武功招式。他的路数变化多端,让人应接不暇,但有些招数是云长安似曾相识的!
“躲好。”慕长情突然把她摁下去,飞快搭箭,朝白袍人连发数箭。
白袍人被迫退至河水深处,横剑而立。衣袍上溅到了大团的血,不知道是他受伤了,还是那些死士的血。
僵持片刻,白袍人突然虚晃一招,冲向云长安藏身之地。慕长情转身又是几箭,想逼退白袍人。哪知白袍人不进反退,以袍袖卷落利箭,几个纵步到了云长安的面前,一掌把她从巨石后捞了起来。
云长安想丢她的法宝,无奈被他点了穴,像个木头人被他扣在胸前。她最讨厌自己的命被别人掐住,当即就用还能动的脑袋狠狠地往后撞了一下。
她才多高?不过刚到白袍人的胸前而已,这么撞一下子,除了把自己的后脑勺撞得生痛之外,对白袍人一点影响也没有。
“小长安,别乱动。”白袍人的声音从面具里透出来,有些闷沉。
“你小心,我身上还有很多让你快活的好毒药。”云长安威胁道。
“地下金矿,我分你一半,只要你听我的话。”白袍人突然低笑。
云长安抿抿唇,压低了声音,“成交!若敢反悔,天打雷劈。”
“呵……把你的药给他们用用。”白袍人笑声渐大,突然把她拎高,重重地往慕家兄弟二人身上丢去。
云长安的穴位在她被丢出去的那一瞬间解开,她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捏碎药丸,往白袍人这边丢。
开什么玩笑,信鬼也不能信这些男人!而且相对于慕家兄弟来说,白袍人更难缠,当然先弄残他!
白袍人眼神闪了闪,挥袖挡住纷飞的药粉,身形往河中心疾退。大风把药粉刮向慕家兄弟,慕长情根本不管飞扬的粉末,纵身跃起,手中长弓连发数箭,每一箭都射向白袍人身上不同的部位。
慕正曦未能躲开这些粉末,呛得直咳嗽,难受得用手捂着喉咙,深弯着腰,没法子再追过去。
慕长情脚步未停,足尖在河中乱石和浮木上疾点,每起一步,就连发三箭,一直把白袍人逼至河对岸。
锃……
最后一箭,擦过白袍人的耳朵,把面具击落。
白袍人飞快抬袖挡脸,慕长情此时狠狠出手,将弓弦拽断,弹向白袍人的喉咙。白袍人身体往后弯成一弯虹,险险躲开了锋利的弓弦,起来时,又戴上了面具。
此时二人手上都没有武器了,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僵持。
“好厉害啊。”云长安捂着口鼻追至河中心,紧张地看着对面。
若此时能下注,她一定大招呼众人过来赌个痛快,并且她要押慕长情赢。
为什么她对慕长情这么有信心?因为他是慕乌鸦!乌鸦命硬,现在绝对死不了。白袍人先前中了她的药粉,又被慕正曦的人缠打了半天,明显步伐已乱。可能是……又憋不住了!
呜……
进攻的口令从众人上方响了起来,几人抬头看,只见两边山是有巨大的栈桥慢慢伸向中心,只要中间对接上,桥一搭上,敌军就能快速通过山涧。
而他们的人现在还在木鸟进攻的地方守着呢!根本来不及阻止敌军。
“怎么办,你们输了。”白袍人低哑地笑了起来。
慕长情缓缓抬臂,对着天空发出几枚袖箭。
嗖嗖两声,火光大亮,把栈桥完全暴露在亮光下。
白袍人飞快地抬头看向天空,怒骂了两句,转身就跑。
慕长情对着他的背影,又射出几枚袖箭,冷锐的声音响刺透夜风,狠狠打进白袍人的肩头。
云长安再度对慕长情刮目相看,这个人看透一切,却不曾透露半点。只怕盛元国真的要重审这位皇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