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情站了起来,扫了一眼慕轲寒的下巴,漫不经心地说道:“她那张小嘴,不仅会笑,还会喷霉雾。三哥,试试?”
慕轲寒连退两步,警惕地盯着云长安的嘴巴,呵斥道:“云长安,你再敢乱来,本王对你不客气。”
“在下不敢。”云长安抱拳,十分恭敬地作揖。
慕轲寒似乎是被一个“毒”字扫了兴致,坐到一边,沉着脸训云长安,“赶紧给本王解毒,若有差错,本王活剐了你。”
“现在解不了。”云长安将木块,小酒杯包起来,平静地说道:“王爷若想早日去掉满嘴的黑纹,那就先好好忍耐,不要乱发脾气。”
慕轲寒冷笑,指着她说道:“小浪蹄子,你真以为本王怕了你?”
“谁会怕一个小小云家人呢?”云长安笑笑,挽起袖子,握笔写道:毒纹至三王爷下颚处,不再下行,自慕十二第二关节处停止,精气神尚好。
慕轲寒很想看她写了什么,但这丫头实在鬼马精灵,头发丝里可能都暗藏玄机,于是只敢远远观望,不敢再靠近。
云长安心知肚明,慕轲寒闯到这里来,原本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慕长情和她在这里做什么。慕长情没打断二人说话,说明他是故意想让慕轲寒知道。
这三兄弟中,慕正曦根基稳,权势大,一直稳占上风。瑞帝虽然最近对他颇有不满,但还是很倚重他。慕轲寒在瑞帝心中就是个搅屎棍,他需要搅屎棍在几个儿子中间多搅搅,平衡制约。至于慕长情,瑞帝可能最希望他原地化成灰,却又不得不看着这儿子日益强壮。
瑞帝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的亲儿子?
难道不是亲生的,他戴了绿帽子?
不,不可能。依瑞帝的性子,若发生此等丑事,他早把这母子二人挫骨扬灰了。
云长安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瑞帝相信只要慕长情活着,就能对他有利。
瑞帝非常信神佛和风水,已到了痴迷的地步。云长安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新年随母亲进宫,正好遇上瑞帝在宫中建的佛寺里还愿。大殿与神佛皆用纯金打造,阳光照耀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而瑞帝在那里跪足了三个时辰才起身。后来佛寺不知何故被封了,瑞帝后来还愿都去城外的崇恩寺,整夜颂经念佛。
“二位王爷,闲王妃来了。”
慕轲寒近卫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云长安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轻盈的脚步声和兰花香一起钻进来。
云长安卷好记录,收好木块和酒杯,抬头看向钟睿瑶。她披着白色披风,捧着一卷陈旧的竹简,脸颊被风吹得红扑扑的,水眸温柔地凝望着慕长情。
“王爷,妾刚刚从一本古书里找到了有用的线索,特拿来给王爷过目。”
“念。”慕长情抖了抖袖子,微微一笑,“都是自家人在此,尽管念。”
“是。”钟睿瑶点头,转头看向慕轲寒和云长安。视线从二人脸上掠过时,从平静瞬间变成了震惊。
“王爷的脸……”
“中毒了,本王为解郡主之毒,亲自试了试。”慕轲寒指她手里的书,催促道:“弟妹快念念,是否有解毒之法?”
“那……这位……”钟睿瑶又看云长安,一脸不信:“是十二夫人?”
云长安只好起身抱拳,“见过王妃。”
“她正是慕执事,七弟的小十二。”慕轲寒咧咧乌漆漆的嘴,阴笑道:“意外吧?”
“比画上还美。”钟睿瑶笑了笑,慢慢展开竹简,轻声说道:“大船解体之谜,皆因榫卯被破坏,从打捞起的沉船可以证实我的推断。至于长河凝冰之事,我这些日子翻遍古书,找到了上百种凝冰之法,我觉得有一种方法与这次的事件非常像。”
云长安抬头看向她,原来她也在找寻解决之法。
“这卷古书是三百年前一位胡族蛊师留下的,上面记录了十七种奇特的东西,有鱼,有植物,有石头……”
“弟妹请说重点。”慕轲寒连声催促。
“三哥别急,”钟睿瑶托起竹简,轻声说道:“这竹简有点沉,我刚刚抱了一路,拿不动了,能否请执事大人共掌?”
找她干什么?云长安极讨厌这种说话文绉绉的人,痛快一点说重点不好吗?
“磨叽。”慕轲寒朝云长安招手,“执事快去。”
云长安大步走过去,捏住竹简两端,直接扯平了,举到钟睿瑶的眼前。
想使唤她,明说!她不在乎吃点小亏。
“多谢。只因这竹简上第一句话就写明了,只能女子碰这竹简,男子不可触摸。蛊师的话,虽不可全信,但小心为妙。所以,本妃才请执事大人共掌竹简。”
钟睿瑶诚恳地道完谢,这才开始念上面的内容。
“六月十三,骄阳似火,启冬日埋入地下之石,研磨成粉,投入水中,水即凝冰。”
慕轲寒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追问道:“何石?”
“没说。但既然是胡族的蛊师,那不如去请一个有名的蛊师过来?”钟睿瑶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看向慕长情。
云长安翻过竹简,仔细看上面的记载。石头磨成的粉末?闻所未闻!但竹简确实是旧物。怡清王好读书,搜集了不知天下奇书,这钟睿瑶带来的嫁妆也是十马车的书,她从小苦读,绝非草包。
“万万不可,父皇最讨厌蛊、巫之术。若我等与蛊师有关系,父皇一定会怪罪。”
“但这东西说不定就是蛊啊,不如请人悄悄去趟胡疆?”钟睿瑶秀眉轻皱,又说道。
云长安把竹简卷好,放到慕长情的面前,正想退开时,被他从几下伸过来的双脚给夹住了脚踝。
“来人,把这些呈给宸王。”慕长情眼睛盯着她,抓着筷子拔了两下竹简,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七你疯了!”慕轲寒一听就急了,大步过来,一把抓起了竹简,嚷道:“你不敢查,我来查。”
“三哥,我如今自身难保,谁管得了这么多。三哥能查就去查,不能查就给四哥。总之,我只有一个心愿,老死河阳。”
“放屁,既如此,你何苦让十二跑过来给你折腾这毒药?”慕轲寒指着自己的嘴巴冷笑,“别在我面前装,你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
“三哥想哪儿去了,我不过是想讨好一下小美人,她喜欢折腾这些,我就遂她心意。你看,月下泛舟,三盏好酒,末了关门闭窗,被翻红浪,这才是好夜晚。”慕长情站了起来,朝慕轲寒笑了笑,“三哥想多了,我一点也不想和四哥起争执。你们只要不用我的,不吃我的,不穿我的,一切好说。”
“没出息的东西。”慕轲寒气得眼角直抽,抓紧竹简往外走。到了门外,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嘴巴,一掌捂住,扭头瞪着云长安问:“何时这药能解?”
“闲王妃一定能解,闲王妃威武。”云长安转过身,朝钟睿瑶长揖到底。
跑过来炫耀一番,想让慕长情刮目相看。可是闲王妃怎么就是拎不清呢?慕长情才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钟睿瑶看到慕轲寒拿走了竹简,有些着急,“古书是家传的,请三哥还我。”
“查清了自会还你,请弟妹帮忙配制解药,救郡主一命,我定当感恩。”慕轲寒朝她拱拱拳,拿着竹简就走。
钟睿瑶无奈,只好向慕长情投去求助的眼神,委屈地唤了一声,“王爷。”
“没事,本王明儿再给你买一点。实在不行,本王给你砍一亩竹子,任你写几百卷。”慕长情朝她笑笑,朝她伸了伸手指,“王妃今晚辛苦了,快回去歇着。”
钟睿瑶福福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
云长安沉思了会儿,突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慕长情转头看她。
云长安摇摇头,抱起那堆东西,快步往外走。谁沾蛊毒,谁是死罪。所以钟睿瑶把难题抛给了大家,既得了名,帮了慕长情,还把另两位王爷也拖下了水。
“挺适合你的,”她扭头看向慕长情,眨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两个人都狡滑。不像我,我太单纯了,像这河水一样,是一股清流!”
慕长情嘴角轻颤,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赞美自己的时候,总是不遗余力,才不管听的人感受如何。
“不过,我想给王爷一句忠告,书上的记载,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云长安说完,抬步就走。
“喂。”慕长情叫了她一声。
“干吗?”云长安扭头看他。
“山路很黑,不怕吗?”慕长情坐着没动。
“怕啊,怕也得一个人走。”云长安笑了笑,“而且,我怕妖鬼魑魅,可能妖鬼魑魅也怕我,大家互相瞪一会儿,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