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阳观星台大执事,云长安。”云长安轻挽银丝,慢步到了厅中琴师身边,食指从琴师的眉心开始,慢慢地往下滑,直到落到琴师的唇峰上,轻笑道:“这琴师如此美,不如送给本执事。本执事就宽恕你方才的不敬之罪。”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小小执事,敢在郴西王面前如此放肆!”屋外的郴西王府谋士大步闯进来,用折扇指着云长安厉声训斥。
“放肆,小小谋士,敢在本执事面前无礼。”云长安俏面微怒,一把走折扇,反手敲在谋士额上。
她个小,谋士个高,但气势却力压谋士。
“墙角蹲着去,本执事不说起来,别想起来。”她冷冷笑了两声,扭头看向华晖,“郴西王是你们的主子,却曾悄悄拜入我父门下,我入门比郴西王早,我是你师姐。尊师重道,这可是华王爷最推崇的。”
这事极度隐秘,华晖以为云家人死后,再没人知晓,如今被云长安直接揭穿,脸色顿时大变。一掌劈在方才那美琴师的脖子上,让他昏死过去。
“怕了?”云长安以扇遮面,轻笑道:“没事,今日来扯近乎,所以是一个人来的。不过,你这个小谋士可就惨了。本执事啊,最讨厌别人指着脑门说话,他偏来撞本执事的忌讳。本执事方才给他下了点毒,等本执事与师弟谈完,他还有命活着,本执事就给他解药。”
那谋士不信,往前走了两步,顿觉双腿似是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挪不动。
“这种毒叫石沉大海。从双腿开始僵化,最后到脑门。你身上每一根神经的痛感都会扩大数倍,本执事轻轻碰你一下,你都会觉得那块肉要掉了。”云长安用扇子在他的脸上轻拍。
啊……
谋士发出一声惨叫。
云长安掩耳,轻叹,“哎,本来不想如此暴虐,谁让你惹本执事呢!”
这个下巴威太威风了,唬得华晖根本没时间反应。他怔怔地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小师姐,明白她说的话不假。之前他就有所耳闻,云长安活着,并且擅毒,擅长阵法,连瑞帝都服她,所以封她为大执事,想以她牵制慕正曦和慕长情。
小女子,比她父亲和哥哥们心毒,出手就要人命!华晖视线斜了斜,去看谋士的动静。他压根动不了,满头大汗,面红耳赤,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风吹到身上也痛苦,所以还是请华王爷行行好,把你这个忠心的谋士搬去墙角呆着。师姐我若心情好,会给他解药的。不要让师姐落下残暴的坏名声。”云长安走到桌边坐下,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双腿轻轻交叠,懒洋洋又娇俏俏地伸了个懒腰。
华晖盯着她看了一眼,飞起一脚,直接把谋士踹到了墙角。
啊……
又是一声惨叫。
“呵,不愧是我嫡亲的师弟,果然和我一样坏。”云长安又伸了个懒腰,手指在半空中划了半颗心的形状。
她在通过窗纸上的影子给靠近此处的慕长情发信号。她临时改了主意,与华晖正面交手。这个人真是老狐狸,吓是吓不出他的藏宝秘地的。而且,她还想从华晖这里了解一些旧事秘闻。
“侄女,别玩笑了。你真是一个人来的?”华晖镇定下来,一边系好衣袍,一边走到她面前,笑着问道:“听闻你与闲王心心相印,他怎么会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长情哥哥被我骗去后院了,我就是想一个人来见你。军饷如何,我不关心。你叫我一声侄女,我也就把拜师之事吞回肚子里。但今日请你给我一句实诚的答案……”云长安盯着老狐狸的眼睛,冷冷地问道:“我爹写的血书之事,你应该知晓吧?你是皇上心腹,这种大事,他应当问过你的意见。”
“什么血书?”华晖惊愕地反问:“长安侄女,我听不懂你的话。”
“真的吗?血书第二页,皇上说被人偷了。字确实是我爹的笔迹,笔墨却有点意思……里面为何会有郴西郡的茶香呢?我们云府可喝不起郴西郡的一等茶、西岭飘雪。”云长安一字一字地咬出茶叶名,这是郴西王府才有资格饮到,每年只进贡三斤给宫中的好茶,每年茶山才能炒出五斤,他自留两斤,另三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地送入京中。
“这个……我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会有这种事?”华晖在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长而杂的眉毛拧成一团,焦虑地问道:“难怪皇上最近对我越发疏远,原来是以为我与云大军师一伙。这就错怪我了,我对皇上的忠心日月可鉴!”
他抱拳,冲着南边拱了几下,严肃地看着云长安,半晌不语。
云长安和他对视着,明白自己赌对了!那封血书确实有名堂,而且和眼前的人有关系!他要么知情,要么是参与者。
“怎么办呢?”云长安皱了皱小巧的鼻头,往桌子上一趴,小女儿态十足地嘟囔道:“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要一直当大执事,一辈子不可以嫁人吗?师弟,皇上说了,若不能翻案,我一辈子就得留在观星台。那怎么行呢?我得嫁男人,嫁很有权势的男人才行。”
“长安侄女恨嫁之心……哈哈,这样,容我与皇上修书一封,陈明你的盼嫁心,皇上说不定怜你与闲王之情深厚坚韧,网开一面呢?”华晖打着哈哈说道。
云长安慢慢抬头,唇角一点一点地弯起,“怎么,你还以为皇上拿你当心腹?你真不知道我为何有胆量大摇大摆地站在你眼前?”
华晖的笑容僵在脸上,肌肉抽搐几下,不动了。
“皇上谁也不信,包括你。”云长安冷笑道:“亲儿子都不信任的人,你居然真以为他会把你当成自家人?看看你的封地吧,左边离漳水不远,打起来你先冲。右边是大羿城为尊,附近的人都认为你是皇上心腹,都听严家军的,最后还是推你去死。你当年想拜入我云家门下,不也是看出形势严峻了吗?”
华晖彻底冷静下来了,他盯着云长安看了会儿,抱拳说道:“请赐教。”
“扣下军饷之事,无非让你成为众人眼里臭不可闻的一招。盛元国如今什么情况,这些银子在众人眼中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你想当出头鸟,这是你的事。我来此,不过是为了和严家军拉拉关系。到了今时今日,我,云长安,能怎么活下去才最重要。最后提醒你一句,要立新后了。”云长安站起来,也不再多看他一眼,大步往外走。
“执事请留步!新后又如何?”华晖猛地站了起来,手掌伸向云长安。
“新后一立,朝中必生变势。哪个王爷最后能成太子,谁知道呢?郴西王府别走错路了,这时候跟着瞎掺和。”云长安冷冷地说完,大步往外走。
“云执事……先在王府住下,明日我们再议。”华晖大步跟上去,一把推紧门,眼中精光直闪。
“不了,你关。”云长安朝他笑。
华晖感觉有些不对劲,匆匆收手。但已经迟了,指尖传来了僵硬的感觉,一寸一寸地往手臂上延伸。
“见谅,我真的特别怕死,尤其到了威风凛凛的华大将军这里,尤其怕你杀人灭口。若我把你曾拜师一事告诉了皇上,那怎么办呢?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云长安推开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到城中最好的客栈来找本执事,带上两个模样俊俏的琴师给本执事,让本执事也尝尝鲜。”
华晖艰难抬手,眸中杀机一闪而过。
“哦,解药的事,我得在这两天抓紧想想怎么配好,最好在你死之前能想出配方来。”云长安扭头看他,冷冷地说道:“对云家人客气一点,叫爹的事就算了,我生不出你这么老的儿子。还有,为人者,首当要脸!你缩在这里当闲事将军,把严家军将士过冬的军饷私扣下来,厚颜无耻。限你在今晚把军饷运出山,明早派人送回大羿城。”
“军饷不在我这里!”华晖脱口而出,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
“那在何处?”
“被偷了……我可以带你去山里看。”
“你傻了,三更半夜我跟你进山去?跟你进山当肉包子呢?”云长安反手打他的额头,冷笑:“既然被偷了,也好说,你就花一天时间筹措出等额的军饷我带回大羿城去。”
华晖眼中寒光闪了闪,云长安心中暗道不妙……
就在一瞬间,她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地下坠去。
华晖果然不好应付,先把她控制起来了!
就在云长安快落地的时候,有人扑过来稳稳接住了她。
“谁?”黑漆漆的暗室里,她听到了低沉的呼吸声。不像是慕长情。
“我。”慕正曦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慕长情呢?”云长安从他怀里挣开,飞快地掏出火折子,打着后,举到他眼前看。
果然是他,一定是真的他!慕正曦的样子是刻进她心底的,眼神,细小的表情都在她心里刻着。当然,并不是因为眷念,而是因为曾经的恨怨。每晚扎小人都是这张脸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