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云长安揪紧他的衣袍,焦急地问道。
“乖丫头,不要再多问了。”岚师叔抚着她的头发,长长地叹气,“听师叔一句话,慕长情不管有多好,你多喜欢他,从此分开,不要再问。”
“偏不!”云长安倔强地说道:“你给我一个让我愿意不再问的理由!不然地话,我就算一辈子站不起来,我最后也会爬到他身边去。生死由我!”
“你……”岚师叔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死了,云家就没有人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若此次我没能及时救下你,云家就绝后了。你怎么对得起那些拼死保你出来的亲人?”
云长安不出声了。
“把大师姐还过来!”冬小酒和瞳风追来了。
两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比不上一个圆滚滚的中年男人,多少让他们面子上挂不住。
“你们跟着大国师学了什么?连我都追不上,怎么保护大师姐?我若方才慢一步,慕长情就能把你们两个活活钉在树上!”岚师叔指着二人的鼻子大骂。
“我的徒弟不必你来教训,你我已经做完交易,你不应该再出现。”大国师的声音响起来了。
云长安没理会大国师,揪住岚师叔的袍子追问他,“你们做了什么交易,是不是对付慕长情?”
“他不用我对付,天下纷斗,想他死的人不知有多少。”大国师缓步走近,看了一眼岚师叔,低声说道:“把你们大师姐抱起来。”
“是。”冬小酒立刻抱起了云长安。
云长安紧揪着岚师叔的袍子不放,死咬着下唇,忿然看着他。
“长安,好好跟着大国师。”岚师叔握着她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扳开,哑声说道:“我曾立誓,不问世间事,但你是云家唯一的血脉,我得保住你。至于其他人的生死,我不管。你活着,就胜过一切。”
“像废物一样,不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活着干什么啊?”云长安挥拳就打。
岚师叔没躲,她的小拳头正好打在他的脸上,砰地一下,鼻子打出了血。他抹了把鼻子,咧嘴笑,“能生气是好事。你带她走吧,不要再给她机会,好好看着她,一定要保证她好好活着。要不然,我也不会交给你另一半东西。”
“什么东西?你拿什么东西换的?是不是谋略那书?”云长安打中了他,心里原本有些歉疚,但岚师叔的话让她又猛然想到了那本书,难道是岚师叔取走了,用书与大国师进行了交换?
“书丢了,你不找,与慕长情缠缠绵绵有何用?我为何还要留在那里?正是因为在找书。”岚师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那书绝不可以落在用心险恶的人手中。丫头,人心比你想的更恶,更凶狠。哪怕是你深爱的人,也不见得靠得住。乖一点,好好养伤。你看,你现在你最爱的兵法,这不是你人生最大的乐趣吗?大国师的兵法,不比云家兵法差,只有更强。”
“我学了兵法,去山上抓猴子吗?若不能救济苍生,保护百姓?你们习兵法干什么?”
“若天下有明主,我定当拥护明主救济苍生!可这天下有明主吗?没有,全是昏庸无能之辈!为一已之私欲,罔顾苍生性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抢哪里就抢哪里!你心心念念的慕长情也是这样的人!野心勃勃,只为自己。”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云长安明知他说得对,还是出言顶撞道。
岚师叔猛地扬起了手掌,“云家养你这么大,你到底在学什么?”
云长安没躲,岚师叔的巴掌也没有扇下来。二人对视了片刻,岚师叔的巴掌慢慢放下,红着眼睛摇摇头,颓然说道:“你年轻……”
“年轻怎么了,把人心看得好一点怎么了?非要把人想得凶恶歹毒,那样就快活了吗?就算这世上有一万个人在坑我害我,只有一个人真心爱着我,我就觉得活得挺好!”云长安的眼泪也开始往下洒,“你今天若不告诉我原因,我就开始绝食。不让我和我爱的人在一起,还让我拖着废掉的腿,我只有死路一条。”
“孩子啊!”岚师叔跺了跺脚,老泪纵横,“我说你听,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为什么固执,为什么要和你那个傻乎乎的娘一样固执!”
“我娘是固执啊!”云长安对着他吼完了,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响……
她娘亲固执吗?她娘亲只是洒脱,她并不固执!她能听得进所有人的意见,就算当面不承认,背地里也会悄然地改了。所有人都喜欢和她娘亲在一起,因为她好相处,好脾气,利落潇洒,热情好客。她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一等一厉害的侠女!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奇怪。
大国师把云长安从冬小酒怀里接过来,转身就走。
“她是谁啊?你是谁啊?”云长安挣扎着从大国师的肩头撑起来,看着越离越远的岚师叔大哭:“你们有没有一点同情心的,非要我当一个死后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蠢物吗?”
岚师叔垂着头,双手拢在袖中,人僵硬地站着,一动不动。
冬小酒和瞳风互相看了一眼,拔腿去追大国师。
风呼呼地刮,大树上钻出的新芽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嫩绿的颜色那么不屈地立在枝头,任你风多猛烈,吹得它有多不安,就是死抱着枝干不放。
乱世求生,不都靠着这一股子犟劲吗?
岚师叔花白的头发也吹乱了,他慢慢抬起红通通的眸子,看着大国师远去的方向,张了张嘴,又无奈地抿上。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了,颤微微地、沙哑地说道:“孩子啊,你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你养父、养母是世上最伟大的人,为了一个义字,让你活下来,你怎能辜负这么多人的心。这天下毁尽了,你也得好好活着,你得懂得……我们的心啊……”
突然,他猛地往前走了两步,眼神直直地盯着空荡荡的风看,然后越走越快……云家步法在他这里,才真的叫出神入化。
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
云长安躺在散发着药味的被子里,心里乱糟糟的。
岚师叔的话外之意她猜得出来,若娘亲不是她娘亲,爹爹不是爹爹……若她非云家人,而云家人为她而死。她要怎么活下去?
岚师叔不肯与她相认,是不是这个原因?
“你知道的对不对?”她转过头,干到起皮的嘴唇微微发颤,定定地看着坐在一边的大国师。他闭着眼睛盘腿而坐,正在运功调息。
反正他一直这德性,不管你问他什么,他都像一个聋子哑巴,一个字都不回应你。很多时候,云长安都想用手直接扒拉开他的嘴,把他的舌头给拽出来使劲摇晃两下。反正不肯多用舌头,要舌头何用?
“喂!”她推他的膝盖,气愤地叫他:“你有没有礼貌,有没有教养,我在和你说话!没人教过你,别人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最起码要看着对方吗?”
大国师还是不理会她。
“怎么,你也是我亲娘生的,所以不敢看我?”云长安撑着双臂坐起来,出言嘲讽道:“还是,你也怕引火烧身,不敢让别人知道你也是知情者?”
大国师如同老僧入定,压根不理她的挑衅。
云长安哧呼地喘了会儿气,往他面前爬。她要知道真相,一刻也不能等。这种感觉煎熬至极,如同烈焰火灼,每一根骨头都不得安生。
她抓到了他面前,脸慢慢往他面前凑。
他呼吸很均匀,若不是知道他醒着,一定以为他睡熟了。睡熟的人才会有如此放松的、均匀的呼吸声。
“告诉我吧……”她放软了语气,像求了很久的猫儿一样,用额头在他的额上蹭,“师父,你告诉我吧。我保证只问一次。若有道理,我再不提他。”
他不是讨厌女人碰到他吗?偏要碰!
“与我无关。”大国师睁开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她,“我带着你是因为你有天赋,并且那个老家伙愿意给我我要的东西。若你再不自觉,我会把你丢下去,让你烂死街边。”
“行,丢啊。”云长安说完,猛地扑到他的怀里,一口往他的脸上亲了过去。
本想亲他的嘴的,但是瞬间想到了慕长情,嘴巴还是只能亲吻慕长情的。至于他的脸,你就当是一块冰凉的石板好了!恶心死他最好!
大国师猛地颤抖了一下,抓住她的胳膊,往旁边推。
“放肆!”
他眸中戾光狂涌,杀机顿现。
“师父!”赶车的冬小酒飞快地推开了门,猫腰钻了进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云长安静静地看了一眼大国师,闭上了眼睛。
这些人啊,仗着自己是男人,强壮、有本事,谁都可以对她又打又骂,百般欺负。天地茫茫,她想寻一个知心人相伴此生,哪里有错?不让她去见慕长情,给她一个理由,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