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情正欲出声,只听前面传来了一声娇笑声。他飞快地转头看向动静传来处,只见阿珠正仰头看着瞳风,那笑声正是阿珠发出来的。
“这位公子为何拦着奴家呀……”阿珠声声如玉珠落瓷盘,清脆娇媚,不愧是王府中的红人,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好条件。
云长安撇撇嘴角,抬头看月亮。
她挤不出这般柔媚的声音,也讨厌这种说话的腔调……奴家?呸!
“啊!”突然阿珠尖叫了起来。
她拧拧眉,低头看去,只见瞳风抓着阿珠的发髻正往上提,就像拔萝卜一样把阿珠拎了起来。
“干什么,公子干什么?”阿珠腿乱蹬,气急败坏地大叫。她带的随从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瞳风一脚一个踹得不醒人事,去墙角下趴着了。
“啊啊……”阿珠的尖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惊慌。
瞳风是真的拔她的头发呢!先抓掉发上的蝴蝶碧玉钗,再一把拽掉珍珠攒雀花,一头青丝被散开,一把一把地用力扯……
“好残忍、好残忍哪!”云长安捂着眼睛,小声惊呼,“哎,瞳风自小就不知何为怜香惜玉,这样拔光头发一定很痛!”
他不懂怜香惜玉?瞳风那小子像火山一样,能融化万里冰原,没见着云长安只要提到他的名字,眉眼间就全是笑意吗?仿佛他就是春风是阳光是她喜欢的梨花满园。
但是,在她受苦的一年零九个月里,能有瞳风这样的小子哄她高兴,而不是他想像中的受尽欺负,于慕长情来说,就是世上最好的事。
“啊……”阿珠尖叫着,慌不择路,连滚带爬地往回逃回来了。
云长安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根草药根,一边嚼一边兴致勃勃地看。
风吹来了阿珠被瞳风硬生生拔下来的头发,她挥袖扫开,轻轻叹气,“可惜胖喜看不到了。”
“我再给你找一只灵雀。”慕长情握住她的指尖,小声说道。
“别,它一辈子只有我这一个主人,我一辈子也只有那一只灵雀。”云长安吞掉草药根,扭头看向屋顶的另一头。
冬小酒回来了。
他脸色很臭地看了一眼云长安和慕长情握在一起的手,飞起一脚,踢飞一片瓦,正中阿珠的后脑勺,把她给砸晕了。
“你看,他们都不会怜香惜玉的。”云长安轻叹。
“大师姐,师哥。”又有几道身影轻巧地落在屋顶上,抱拳请安之后,都盯着慕长情使劲看。
慕长情一眼看去,全是身形挺拔的英俊男儿。
“大师姐,你就这样和他和好吗?”初心弯下腰,凑到慕长情脸看他。
慕长情眼角抽了抽。
“大师姐,要不要先打他一顿?”六师弟九鲟弯下腰看慕长情的面具,“这个是什么东西做的?”
云长安的脸埋进手肘里,笑得肩膀乱抖。
“闲王不好惹,你们小心点。”冬小酒冷笑道。
初心和九鲟退开两步,双双蹲在屋檐边上看向巷子里追逐的一男一女。
“瞳风师弟是不是疯了,怎么在那里拔姑娘的头发?”初心好奇地问道。
“他没疯,”冬小酒瞥了一眼慕长情,冷笑道:“做了某些人没做的事而已。”
像拔姑娘头发这种事,慕长情是绝不会做的,但瞳风可不在乎这些,彼此做事风格不一样而已。
“哎,真不经拔呀,才拔这么几下,就没头发了。来来,我看看有汗毛没!”
瞳风笑嘻嘻的声音传上来,惹得众师弟又是一阵轰笑。
“瞳风,眉毛,睫毛也拔了。”初心朝瞳风挥手。
阿珠抬头看向屋顶,只见站了一群白衣飘飘的男子,又痛又急又羞又怕,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喂,你晕过去可就不好玩了,快醒醒。”初心跳下去,指尖在阿珠额上轻推。
“瞳风你为了大师姐高兴,还真能想出招来,你怎么能拔姑娘的头发?我看看,长得好不好?”九鲟也跳了下来,蹲在一边看阿珠的长相。
“她是那个阿范的孪生妹妹。”瞳风摸出一把刀,飞快地在阿珠的脸上刮动。
“哦……”初心点点头,抱起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珠,“姑娘太坏,拔干净点吧,把汗毛也拔了。”
九鲟很恶意地凑到瞳风耳边说了几句话,三人悉悉索索地笑了会儿,抬头看向屋顶上。
“喂,你们把大师姐带走啊,接下来的不能看,太血腥了。”
“走。”冬小酒转身就走。众师弟紧随其后,不过不约而同地扭头看了一眼云长安和慕长情,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小声说些什么。
云长安双臂撑起来,很困难地翻了个身。慕长情想帮她一下,被她推开了。
“我自己可以的。”她笑笑,弹出手镯上的细银索,把轮椅拖到面前。
“长安……”慕长情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低声道:“他们平常也这样抱你的,我怎么就不行?”
“在村里时,大国师不许他们抱我的,我都自己来。腿是自己废的,路是自己要走的,当然要靠自己。”云长安在轮椅上坐定,言笑晏晏地看了他一眼,“我没事,赶紧走吧,正事重要。瞳风,初心,九鲟,你们快一点。”
“就来,我们就来……”他们的笑声被风给冲淡了,继尔又传来了一声路人的尖叫。有人要经过巷子,被他们给吓了个半死。
“长安,会有那一天的……罪人会跪到你面前。”慕长情沉声道。
云长安不在乎那人跪不跪,反正她已经不把他们当人看了。那是一些长着人样的,披着人皮的牲畜,只不过披的皮好看一些而已。
第二日。
夙染夫人铁青着脸,站在帘外听白儿和碧儿二人的痛呼声,好半天后,转身看向青衣卫统领。
“怎么解释?那日打断本城主义子的腿,本城主未与你计较,昨日你们居然还敢出手伤人。统领大人,进了我浮屠城,谁都要给本城主几分薄面,你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她眼中杀机闪闪,看得统领心中一惊。
“城主容禀,此事绝非我手下人所为。我们进城者共十七人,入城时皆有记录在案。昨晚我们都在城主府中,无一人外出,这个也有记录在案。城主派了人看着我们,这都以问清楚的。”
统领解释半天,见她还是脸色不善,想了想,抱拳单膝下跪。站在殿外的青衣卫见他跪下了,也只好纷纷下跪。
“城主,您再想想,我们是来请求城主帮助的,此时闹出这种事,不是自找麻烦吗?海啸将至,我们巴不得赶紧平息一切,回去交差。此事很是蹊跷,一定有慕长情的人栽脏陷害!”统领继续解释道。
“那位阿珠姑娘呢?”夙染夫人柳眉倒竖,威严的眼神扫过跪在殿外跪着的青衣卫,大声质问道:“每一个人都必须查出下落。”
“阿珠姑娘她还没起来。”
“立刻叫过来!”夙染夫人冷冷地说道。
管家挥了挥手,让奴仆去叫人。没一会儿,奴仆一脸古怪地回来了,俯到管家耳边说了几句话,管家也露出了一脸惊讶的神色。
“怎么回事?”夙染夫人不耐烦地问道:“人在何处?”
“夫人,我过去看看。”管家抱抱拳,扶着腰,一手搭在奴仆的肩上,慢步往外挪。
“你们,抬着管家走。”夙染夫人不耐烦地呵斥道:“再慢一点,本城主剁了你们的腿。”
健壮的奴仆赶紧背上管家往外狂奔。
夙染夫人坐回正中的檀木太师椅上,冷冷地注视着统领,压根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统领跪了片刻,不禁怒气渐生,膝盖微微挪了挪。
“夫人,小公子的师弟求见。”这时外面有人通传道:“他说,小公子已经有办法让夫人上岸建城了。”
“请。”夙染夫人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快请进来。”
“呵呵……”统领冷笑,也站了起来,“夫人切莫上当。满城的人,想上岸建城,能走的就是天晋的路。难不成,还能去盛元,去大夏国?就算想去慕长情的地盘,也得先过宸王这一关,他的路能不能打通,全看睿瑶郡主会不会替夫人开路了。”
“那就看看。”夙染夫人盯着他,傲气地说道:“本城主等你们的答案。还是那句话,谁能给本城主一条好走的路,本城主就给谁通过海啸的路。还有,把打了白儿和碧儿的人交出来,否则地话,本城主让你们统统与鱼同居海底。你且退开,看看别人怎么说,怎么给本城主路。”
统领咬咬牙,抱拳退开,在一边站着。
不多会儿,管家先回来,身后的两名奴仆抬着一张椅子,椅子上是一团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这是什么?”夙染夫人盯着那团不停颤抖的物体,眉心紧皱。
“这是阿珠姑娘,不知为何……”管家咳了咳,朝奴仆递眼色。
奴仆抓着布用力拽开,露出一个白闪闪的脑袋。
众人皆惊。
这……统领大步往前走了两步,惊呼出声,“阿珠姑娘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头发眉毛睫毛统统没了!脑袋就像一个煮过的元宵,还有些肿。
阿珠羞恼交加,嘤地一声掩面哭了起来。
“谁干的?”夙染夫人。
“哦,是我。”瞳风摇着一把白玉扇子,慢吞吞地走进来了。
夙染夫人看到他,眼睛一亮,伸长脖子往他身后看,“小公子何在?”
“师……师兄她有事去了,要给夫人亲自打开上岸的路,还要给夫人的路上铺满牡丹花。”瞳风咧嘴笑,学着云长安用扇子去遮半边脸。
夙染夫人脸上的笑容浅了浅,盯着瞳风看,“哦,铺花就不必了,小公子能同行就好。不知小公子和闲王殿下有何好办法呀?”
“当然不能让他们听到了。”瞳风扇子遮着半边脸,好笑地看了一眼阿范。
阿范盯着他,身子越抖越厉害,手指着他,呜呜地哼了好半天,楞是没能哼出完整的话。
巷子里暗,脸看不清,但是这声音对她来说,就像魔鬼发出的一样。简直太可怕了!
“你看他干什么?”夙染夫人发现了阿珠的异样,立刻问道。
“是他,是他打了白儿和碧儿,我发现后,他就把我害成了这样。”阿珠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昨日在酒楼后巷中,还有百姓撞上了,只要找到目击的人,真相必会大白于夫人。”
“哦?你拔她头发?”夙染夫人一脸怒容地看向瞳风,“你一个男人,怎么做出如此龌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