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你想杀……”
被围在中间的人骂得正大声,只见慕长情过来了,于是纷纷闭嘴,警惕地看着走进了围布中间的他。
他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脏上,气势逼人。他手拎一壶酒,明明动作很优雅,可看在众人眼中,却更像是他手拎了万里江山。
他进一步,众人退一步,直顶得白锦缎往外突出一个大包,再无处可退了,他们才挤在一起,停了下来。
慕长情环顾众人,薄唇微勾,沉声道:“诸位,云长安是本王的妻子,若这里再有一人敢有半分不敬,本王就不再讲什么礼仪尊重了。为明君,为魔君,为昏君,就看你们怎么选。”
“你、你威胁我们……”有人壮着胆子顶了一句。
“大丈夫对大丈夫,不敢骂本王,骂女人?你现在问本王是不是威胁你?那本王告诉你,就是威胁!”慕长情盯着那人,唇角又勾了勾。
那人楞是没接话。
“女人好骂,女人打人不疼。”云长安也进来了,笑眯眯地捧起慕长情手里的酒壶,脆声道:“这是阡安城锦花楼里的酒,醇香浓郁,我挺喜欢的。”
她说完,仰头就喝,然后冲着白布喷出一口酒雾。
大家又被她吓到了!
云长安一身是毒呀,谁沾上谁倒霉!现在大家困在里面,有人吓得面无颜色,有人直接吓尿了,但大部分还能维持着风度,站得挺直的。
云长安把这些人的表现暗自记在心中,扒开了挡在面前两个侍卫,指着白布说道:“看那里。”
大家扭头看,只见被喷了酒水的锦布上缓缓出现了整个怡清郡的地形图。这图形是一点一点地出现的,像变戏法一般,颜色也有深有浅,山峦叠嶂,层林铺陈。
众人被眼前的画卷吸引住,暂时忘却了毒妇云长安的那口酒。
“从前朝起,怡清郡的封地就未曾改变过。就算改朝换代,每一位帝王都会因为钦佩郡王一家的品行而尊敬有加。第一代郡王时,百姓每年纳租纳税仅十贯,更有农家人能在山上种出三季稻,牛羊遍地,土地肥沃,官清民正,一派祥和。世人都说怡清郡是上天赐下的福地,能往怡清郡里住一年,就能增寿十年。”
“是啊。”一位老者捋捋白须,眯起了眼睛,微扬着下巴,仿佛看到了当年的盛景。
“第二代,第三代,守得还不错。”云长安轻轻点头,继续说道:“虽然第三代开始已经渐显颓势,但只要第四代郡王能守好根本,中兴怡清郡不是不可能。可惜了……钟老王选择了一条让人唾弃的路。”
“唾弃,把郡主嫁给闲王,确实令人唾弃。”那老者猛地瞪大眼睛,忿忿地骂道。
“古老爷子今年八十有六了,怡清郡的境况,不需要别人提醒,您心里像明镜一样。什么时候开始加税,什么时候开始增兵,又是什么时候怡清城里有了臭水巷的?”云长安扭头看他,不慌不忙地抛出一串问题。
老者张张嘴,又闭上了。
“钟闲妃嫁给闲王,闲王也以礼待之。可钟闲妃心里装的人是宸王,为了宸王做的事简直痴心感天动地,甚至无名无份也守在宸王身边两年整。不过,这算是守妇道吗?你们都嘲笑我是妖女,可我就算腿废了,我还爬回了闲王身边呢。”云长安一个字也没提林渊,钟睿瑶的名字就不配和林渊的名字摆在一起!
“再看这边。”她悄然观察了一圈众人的脸色,指着白布以东说道:“这一片地方难道原本不是你们怡清郡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了三王慕轲寒的地盘的?”
众人的脸色又是一阵青红紫绿,复杂难看。
“阡安城对怡清郡说,说重要也不重要,有好事轮不到你们。但说不重要,怡清郡又需要你们挡在前面。收租纳税做苦力,阡安城跑不掉。封官晋爵给赏赐?对不住你是谁!这些年来,阡安城不就是这样的存在?”
云长安拍拍手,笑容消失了。
一群人看着她,想反驳,却找不到半个字可以反驳的。想斥责她,也没胆子。就在云长安说话的时候,慕长情就在她身边站着,一身杀气、凌厉伤人,哪有人敢真的反驳?
“七天之内我们要取怡清郡,后天宸时,请阡安城悬上闲王旗。”云长安拽了拽锦布,和玮马上捧着一面闲王旗帜走了进来,双手捧给了阡安城主。
“不仅怡清郡,整个盛元国都将是闲王殿下的。选择很重要,你是选永远的盾牌,还是未来的怡清郡之主。都看城主的选择。至于为什么是阡安城主,不是别的城主……”
云长安笑了笑,又朝和玮点了点头。
和玮拍了一下手,外面拉着锦布的侍卫直接把锦布翻转过来。锦布上的画变成了另外十二城的地图,每位城主的名字和画像位在城池正中心,其功勋罪过全在上面,无比详尽仔细。最让众人心惊的是,每位城主的降时和死时都写明了时辰……
若说之前白布现画景还像戏法,此时的一幕已经让众人无法出声了。
慕长情和云长安敢来直接了当地要阡安城,怎么可能没有想周全呢?寻洋是什么人,其余十二城的城主又是什么人,他二人心里有数,也是反复讨论过,才做的决定。
“不用留我们吃晚饭了,驴肉火烧很不错,我吃了四个。”云长安朝寻洋挥了挥手,甜甜地笑,一副无辜小绵羊的表情,“记住喽,后天,辰时,闲王旗帜飘起来唷。”
寻洋捧着旗子,不出声。
直到云长安一行人远去了,众人这才围过来,盯着寻洋等他做决定。
“城主,怎么办?”
“城主拿主意吧,郡主一定会下令,让我们从后面夹击。”
“可是怎么打,各城都明哲保身,还有人偷偷与慕正曦、与佳后联系。”
“对啊,我们从来都是盾牌,是箭,从来没有被正视过。”
“听闻,小王爷是被郡主毒杀的。”
寻洋震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错愕地问道:“你说真的?”
“已经传遍了,前去求亲的各路才子俊杰纷纷想办法返回。”
众人一阵静。
“城主,我看……不如就降了吧。”有人大胆地说道。
“不行,就凭他们来胡说八道几句,我们就降了?传出去,会让天下人笑话。”
“笑话?看看京中是什么局势吧。妖后当道,皇上万事不问。宸王白担美名,实际不堪一击。三王爷就是个混吃喝喝的,至于十一王爷,现在音讯全无。慕长情……可能真的要拿下整个盛元城了。听闻他当初出生时,紫光满天,正是帝王之兆,皇上这才不喜他的。”
过了会儿,寻洋摆了摆手,低声说道:“都回去吧,我要想一想。”
大家行礼后,依次退下。寻洋捧着闲王旗,往台阶上一坐,怔怔看着还悬在半空的白锦布,心乱如麻。
不好选,当然不好选!
选错路一定会死的!
“这年月,明哲保身都不行哪。”他抚了抚额,疲惫不堪地说道:“到底该何去何从?”
——
出城时,云长安又让瞳风去买了一大包好吃的。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可没好吃的了。行军打仗,不吃饱哪有力气去斗嘴打架想办法?聪明的脑袋是需要美食来滋养的。
“想吃就吃,这么多理由!和玮你记下来,云军师今年的俸禄扣光了。”慕长情看着她不停地往嘴里丢吃的,有些好笑地说道。
“明天开始吃你的俸禄。”云长安嚼着绿豆糕,笑吟吟地说道:“我刚说了好多话,真的很累。”
“军师辛苦。”慕长情抱抱拳,一本正经地道谢。
“不辛苦,为了吾王心甘情愿。”云长安也一本正经地回话。
瞳风和和玮已经带着人往前走了。这种你来我往秀恩爱的场面,每天要上演无数回合,他们实在受不了。瞳风是吃醋,和玮是嫉妒。不管是哪一种,反正看多了就是很不舒坦。
“你说,后天阡安城会挂上闲王旗吗?”和玮问道。
瞳风摇着扇子,笑嘻嘻地说道:“他们要是不挂,我就上去挂。这有何难?只要闲王旗高高飘扬,外人看来,才不管是谁挂上去的呢。”
“云军师就是这样打算的吧?”
“且不说是怎么打算的,反正后天,寻洋一定会挂上旗子。寻洋既然允许我们进府,就说明他心中早已动摇,正在寻找新出路。不然地话,他也不会接过旗子,还让我们这样离开了。大师姐选这里,早就分析过了十四城每个城主的心理,有把握才来。没把握的地方,她不会费力气的。其余的城主,到时候会跪下来求大师姐放他们一条生路。”瞳风笃定地说道。
“你大师姐真这么厉害?”和玮故意问道。
“我们师父都怵她三分。”瞳风用扇子拍和玮的脑门,“你小心点,大师姐心眼很小的,虽然现在不明说,以后一定悄悄给你苦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