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有趣的东西呀。盛京皇宫后面好像也多了七个这样的高台,说是让佳后娘娘与月共舞而用。我猜……高台下是否藏着玄机呀?”云长安从腰带间抽出折扇,在掌心里轻拍。
佳后的手轻轻搭在云长安的肩上,弯下腰,俯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那长安就去看看好了!”
“如果里面真的藏着怪物,把我吃了怎么办。”云长安笑着回道。
“你会怕吗?都说你有才貌双绝,智勇双全,只有有胆凡的真男儿才敢对你说一声喜欢。”佳后的嘴唇靠得更近了,眼神却凌厉得很。
“这么了解我,怎么,你也是有胆识的男儿?”云长安手指捏着折扇一角,慢慢地拉开。
扇页展开时,吱嘎的声响听上去有些扎耳。甜甜的花香从折扇上散开,融进了冰凉的风里。
佳后眸中暗光一闪而过,手指飞快地从云长安的肩上退开。她倒不怕毒,她怕云长安真的给她弄出什么下三滥的药,毁掉她凤鸣女的高贵地位。
“香吗?我亲手采制的香露,芍药香。”云长安举高扇子,遮住口鼻,眯眼抬头,一副沉醉状。
“长安一向喜欢装疯卖傻吗?如此一来,机灵劲儿少了很多呢。”佳后又扭头看向房里,里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不知慕长情到底是在里面,还是已经出去了。
嗷……
白茸茸突然从房里窜出来,吓得佳后花容失色,连退数步。
“畜生,退下。”她厉斥一声,飞快地拿出笛子。
“没用的,你的笛音能驯世间兽,但白茸茸是来自天外面的,它可不喜欢听你吹笛子。”云长安叫住了白茸茸,摇着扇子往长廊尽头走,“还有,我向来只对傻子装疯卖傻,稍微机灵一点,我怕人家听不懂。”
“哼,口舌之快,能带给你什么。”佳后冷笑,站在原地没动,“只有心里没底的人,才会频频以口舌来掩饰自己的虚弱。云长安,我见是个人才,又是女子,所以高看你一眼,愿意给你一条繁华之路走一走。若你不领情,执意找死,我无所谓。”
云长安扭头看她,二人对视片刻,云长安突然唇角轻勾,甜甜地冲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佳后冷着脸,倨傲地看着她。
云长安合上扇子,笑容尽收,严肃地说道:“佳后啊,凤鸣族的女人,真令人大开眼界。我小时候跟着我爷爷念书,他对我说,盛京先祖帝最对不起的人是凤鸣人。凤鸣人心怀天下,忠心不二,侠气满身。凤鸣人忠义孝勇智,世间人都要学他们。可是,你真的不像凤鸣人。你若是只是想重振凤鸣族,为何残害忠良?你若是想报复,那就直截了当地亮出你的目的,你是想毁了盛元而已。别举着凤鸣的大旗,干一些让你的祖先蒙羞的事。你害的那些人,会去黄泉之下,找你的先祖哭诉的。”
佳后看了云长安一会儿,也笑了起来,“长安会说话。不过,凤鸣族就是我这样的。成大事,必要踏着人骨鲜血前行。慕长情不也是踩着累累尸骨走过来的?在乱世,不要提高尚的品德,只讲输赢。若你们不造反,我又何必惩戒那些想与你们勾结的所谓忠臣?”
“凤鸣族亡矣,”云长安打断她的话,径自往楼下而去。
佳后红唇紧抿,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我们就看看,这高台下到底有什么!”云长安直接到了楼下大堂正中。
此时夜深,看客皆已入睡。店小二趴在柜台上睡得口水直淌,梦里不知道看到了多么漂亮的姑娘,那一脸痴笑,让见者忍俊不禁。
白茸茸直接落到高台上,巨爪用力踏了两下,张开大嘴,尖白的利齿咬住了木板翘起来的一角,嘎吱嘎吱地开始撕咬。
佳后站在楼上,一动不动,神色平静。
云长安也静,等着白茸茸撕开高台上的木板,放里面的人出来。
“扑……”柜台处传来了闷响。
云长安扭头看,只见店小二吓晕了!
扑通……
外面又响起了声音,佳后耳朵微侧,眉眼间浮起了笑意。
“长安姑娘,想在这里拖住我,让慕长情去外面。很可惜,没有本后的懿旨,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云长安不理她,死死盯着高台不动。白茸茸撕得更有劲了,尖牙利爪齐上,木板被它拽起来,甩到高台下,砸得砰砰乱响。
“拆房子还真有一套。”佳后扶着栏杆往下走,嘲笑道:“劝你不要再拆了,浪费力气。”
她话音刚落,木板上方被白茸茸拆出一个大洞,它的巨爪一伸一捞,随着呜呜的声音中,居然被它从里面拽出一个人!
“何人?”佳后脸色骤变,几个大步到了高台处。
云长安看着被白茸茸踩在脚下的青衣刺客,讥笑道:“原来佳后还真不知道这里有刺客,那就是不是你的人了?”
“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在里面塞了人?”佳后大步走到高台中间,往黑漆漆的洞里看。
“这家客栈只是寻常客栈而已,佳后你是随手选的地方,你让人提前过来检查过,在里面应该是藏了暗器和毒虫。现在这些东西都没了。大夏国的人要在靠近俞林的地方才会得到你的通知,依照他们来的速度,昨儿亥时得到消息,此刻应该在前来的路上,所以不会是他们。还会有谁知道你的行踪,在这里埋下伏兵呢?”
云长安朝白茸茸打了个手势,白茸茸把刺客抛起来又翻过去,眨眼间把这家伙扒了个干净。
佳后拧拧眉,视线迅速扫过这人的身体。没有刺青,没有疤痕,光洁得很。她转开头,厌恶地说道:“行了,快把他丢开,脏人眼睛。”
“佳后,你身边有人背叛你呀。我还真以为你掌管乾坤呢。”云长安用扇子遮住眼睛,不看被白茸茸翻过身体的男人。一点都不好看,确实脏眼睛!
佳后更不会看,她索性转过身,冷笑道:“行了,你这些把戏对别人用用还行,不要用在本后身上。你想困住本后,安知不是本后困住你?等本后见过大夏来使,带你一起回京。”
“骄傲会让人分辩不清真相,越有能力的人越不可骄傲。我爷爷说的。”云长安抓着轮椅扶手落在高台上,险险地停在黑洞前,“我要下去看看,到底什么人能抢在我们前面。”
佳后微微扭头看向她,眼神已有些松动。
“佳后没胆量,那就在上面站着吧。等我长情哥哥回来,告诉他,我下去捉虫子去了。”云长安说完,直接往黑漆漆的洞口落下去。
佳后眸色一沉,立刻跳上高台,弯腰往下看。她呼吸紧了紧,又快速退开,自言自语:“不,这丫头在骗我,下面只是菜窖而已。慕长情一定就藏在这里面,想迷惑我,让我放弃与大夏来使见面。”
风雨停了,客栈里静若无人。
白茸茸趴在黑漆漆的洞口,不时呲呲牙,凶神恶煞地看一眼佳后。
佳后突然反应过来,糟糕,根本就不是慕长情要出去!而是云长安,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出了客栈!若真的被她抢先拦住了大夏来使,她就白来了一趟。这两个人真是胆大包天,大大咧咧地跑到她面前来,故意在她眼皮子底下活动,再哄得她晕头转向……
这时候大夏使者应该快到了!云长安真是狡滑透顶!
佳后取下腰上挂的竹笛,匆匆吹响。若不是此时太静,那些轻不可闻的悉索声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她的人去客栈外追云长安了!
“慕长情出来,你不是要的就是这结果吗?不是想抓我吗!抓到我,你就赢了一大半。出来吧,或者我们可以谈舀妥,我可以废了慕正曦,让你为太子,为帝君。”她握着笛子,缓缓扫视四周,想让慕长情出来。
“又来这一套,别找我的长情哥哥,我说了他出去了。”云长安的声音从高台下方响了起来。
“你……”佳后大惊失色,猛地扭头看向高台。
云长安用袍摆兜着一堆红薯出来了,似笑非笑地说道:“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了,大夏使臣马上就到,我们比比看啊,他会喜欢谁。”
“慕长情真的出去了?他怎么办到的?他又是谁?”佳后指着地上躺着的男子,急声发问。
“他是这里的掌柜啊,方才他在菜窖里收拾他的菜而已。被狮子吓晕了,所以没逃掉。”云长安笑着说道。
“你想干什么?”佳后厉声质问。
“佳后,真不是我想和你装疯卖傻。而是,我对着你的上百幅画像看了整整一个月,始终不明白你是怎么样的人。真清纯,还是真娇媚,还是真妖冶……你确实只服侍瑞帝一人,也只是以你的容貌为饵,让垂涎你美色的男人掉进陷阱,但你并不与他们有过任何关系。你对宫婢太监温和体贴,却又规矩森严,只要按你的规矩办事,不管他们顶撞了谁得罪了、哪怕是瑞帝,你都会让他们毫发无伤。你真让人看不透,猜不透。所以,我就想亲眼看看你,看你是什么样的人。”云长安从轮椅座下取出小圆筒,拿出了几幅佳后的画像。
“你有眼线?”佳后脸色一沉,挥袖道:“这绝无可能。”
“有眼线,但不是你的人,想杀你,也无法接近你。你太谨慎了,你身边婢女太监对你的忠诚超乎我们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