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相伴,有何可想?我倒是有些想瞳风了。也不知道他回到大国师那里没有。”云长安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
慕长情坐下来,手指在她的鼻尖上摁,“堂而皇之说想另一个男人,你也不怕我吃醋。”
“此想非彼想,有何醋可吃。”云长安把脸靠在他的掌心,眯着眼睛呢喃,继续懒懒的样子,话没说话,瞌睡已至。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了身孕,还是这阵子放松了,每日里都打不起精神。
“大师姐。”初心的声音打门外传来。
云长安立刻打起了精神,双瞳放光,期待地问道:“瞳风回来了?”
初心站在门口,抱拳作揖,“还未归,我实在不放心,所以想出去找找他。”
“去吧。”云长安失望地点头,“这回,千万别让他喝多了。”
“大师姐,其实……”初心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向她,“我们四个想回去一趟,许久不见师父与小酒师哥,真的很想他们。”
云长安楞了半晌,小声说道:“都走吗?还回来吗?”
初心安静地站了会儿,轻轻摇头,“不知道。大师姐,我们当初奉师父之命追随你,保护你。如今你已经尽得人心,身边能人如云,又有王爷照顾呵斥,我们几个留不留下来并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了……云长安张张嘴,把话吞了回去。她很明白,这些大男人不喜欢规矩,不喜欢见人行礼跪拜,他们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像当初的她一样。
“好。”云长安朝他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等我当上皇后的时候,记得来向我行大礼,我会重重地赏你们的。”
“那就先谢过大师姐。”初心也笑了,深深一记大礼,转身就走。
在大院中,九鲟他们也齐齐作揖行礼,直到初心到了他们面前,几人才一起退了几步,并肩往前走去。
月光正亮,黑夜正长,一口一口地吞掉了几人的身影……
云长安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来,眼眶里迅速涌出了眼泪,啪嗒一声,落到桌上。
慕长情把她轻轻地抱进怀里,低声说道:“他们去走一圈,说不定就回来了。你念着他们,他们也念着你。”
“才不会回来呢!”云长安哽咽道:“都是一群野燕子,想四处野!才不会回来了呢!”
“那,今后我也带你去野。”慕长情轻拍她的背,温柔地哄道。
“我才不去野呢!谁爱跟他们一起野啊!这群小子别提多坏了,想当初我刚刚去的时候,他们全站在一边看我笑话,巴望我被鳄鱼吃掉!”云长安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里,抽抽答答哭个不停。
“嘘……别哭了……娃娃听到了……”慕长情又无计可施。那些小子和云长安在一起的时间,比他和云长安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毕竟那三年里,她一直与这些人在一起。
“娃娃,娃娃……你没事在我肚子里放个娃娃干什么?”云长安低眸看肚子,心急火燎地问。
慕长情无奈地说道:“这种事,我也控制不住啊……”
云长安垂着眼睛哭了会儿,小声说:“他们陪我走到这里,够仁义了。只是我舍不得他们,跟我出来一趟,都没能好好吃杯酒,天天都在为我奔波……走了好,走了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了。他们叫我大师姐,可他们都比我大,我拿他们当哥哥。像我那几个亲哥哥一样,什么都让着我,什么都肯为我做……我没能为我亲哥哥做点事,如今也为他们做不了什么事……”
慕长情紧紧地抱住她,低声说道:“又不是见不到了。他们四处走一圈,说不定也因为想你而回来了。”
“谁知道呢……都是怪脾气。又累又危险的时候不走,眼看就能到盛京城,功成名京了,他们偏偏走了。”云长安呜咽道:“以后我会向大国师告状去,怎么能这样……”
“嗯,说不定大国师过几日就把他们又给你扔过来了。”慕长情衣服被她的眼泪浸湿了一片,有些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他的王妃正因为别的男人的离开而痛哭流涕。当然了,他也能体谅这种感情,生死相依的师兄妹,志同道合的朋友。那种感情与他和林渊他们一样,都是唇齿相依,不可割舍的。
这些浪子向往天涯,这个时候离开也是能理解的。不是他的人,却为他攻城掠池一路厮杀,这份情他记下了。
——
盛京城。
慕正曦一声接一声地咳嗽,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有些抖动。他这次病得不轻,拖了近二十天了,还在咳。御医束手无策,只说是风寒,吃了好些药,不见半点好转。
“太子殿下还在咳呢。”大夏公主漫芜儿捧着药碗进来了,见他还在咳嗽,于是快步跑过来,把药碗放下,另一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打。
“你怎么来了。”慕正曦轻轻推开她的手,勉强忍住了咳嗽声,哑声说道:“不要随便来这里,我还没好,别让你染上了。”
“我父王让人送了些好东西过来,怕我在这里过得不舒坦,我拿来给你也尝尝。”漫芜儿大大咧咧咧地说道。
慕正曦往门外看,十多个侍女手捧金盘站在外面。也不知道又送了什么过来。
漫芜儿与关泠湮不一样,性格开朗,爽辣,笑起来哈哈的大声,可不管你规矩不规矩。
夏国尚武,且女子无姓氏,只有名。漫芜儿是夏国还算得宠的一个公主,从小练习骑射,武艺高强。她的侍女也全是这样的人。
慕正曦收回视线,继续在折子上批奏。
“听说渭水打输了。”漫芜儿低着头看折子,大声问道:“太子殿下要不要让我夏国出兵?那个佳后不怎么样嘛,弦筝都没能回来!”
“别说了。”慕正曦眉头又拧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外面,小声说道:“回去吧,没本王的话,不要乱跑。”
“怕什么,你怕佳后,我可不怕!我有夏国兵马在手,她敢乱来,我先斩她的脑袋。”漫芜儿撇了撇嘴角,不屑一顾地说道:“太子殿下也别窝囊,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与你一起,拎着剑杀进去。让老皇帝退位,让你当皇帝。”
“够了!”慕正曦揉揉眉头,一声断喝,“回去!”
“哼,你是胆小鬼,窝囊!”漫芜儿白了他一眼,掉头就走。
慕正曦每日在女人堆里受气,怒火渐扬,额角青筋直跳。他握了握拳,又拿起了帕子捂紧嘴咳嗽了起来。
漫芜儿到了门口,扭头看向他,大声问道:“殿下想必今晚不会去我那里吧?”
慕正曦没理她。
“呵……”蔓芜儿冷笑几声,大步走开了。
侍女们放下托盘,紧跟上了她的脚步。
侍卫在门口站了会儿,大步走了进来,忿然说道:“殿下,太子妃也太过份了,您不过去,她就彻夜饮酒,让那些男人跳舞唱曲给她逗乐……东宫已经传遍了她的丑闻……”
慕正曦脸色铁青,握笔的手抖了抖,一团墨迹滴到了折子上。
“殿下,此女不可忍!有损您的威严。”侍卫又说道。
慕正曦的笔尖落在折子上,重重地写了个斩字。
“不必理会她,渭水城那边什么情况?”他咬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几句话。
“听说瞳风和初心他们都走了。还有,他们一直没有审弦筝,把他独自关在牢笼里已有大半月。步泠卿正得宠,很多事慕长情都在听他的意见……太子殿下,这个姓步的,真的也是凤鸣人吗?还是慕长情弄出来的把戏?凤鸣人辅佐的才是真天子,臣觉得,这是他故意使的手段,好让天下人服他。”
慕正曦的笔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问道:“她如何?”
“云长安有身孕,最近没怎么管事。”侍卫连忙回道。
“关泠湮。”慕正曦抬头看向侍卫,声音愈低。
“这个……这个……”侍卫窘迫地摇头,“不知道。太子殿下没说想知道她怎么样啊!”
慕正曦楞了片刻,视线回到折子上。咳嗽声再度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比急促压抑。侍卫赶紧把药碗给他,视线所及处,只见帕子一角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侍卫大骇,刚要出声,被慕正曦制止住了。
“你……”慕正曦强忍了一会儿,小声说道:“你去告诉他们,我想去城外走走。有事先搁这里,或者呈于佳后定夺。若佳后问起,就说我心里不爽快,不想见人。”
“殿下要去哪里?”侍卫犹豫着问道。
“走一走。”慕正曦放下笔,扶着书案起身。
侍卫扶了他一把,担忧地说道:“不然,另请大夫?这御医只怕不可靠。”
“下毒吗?佳后不至于现在让我死。她还用得上我……我们还有机会。”慕正曦最后一句话像是对自己说的,又像是对侍卫说的,语气很飘,很不自信,却又让人觉得充满了狂热。
侍卫没办法拦他,只能眼看着他独自进了内卧。那里有密道直通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