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让云军师劝。”太后仰头吸气，低声说道：“若劝不住，你们一起领罚。我可不管什么后宫不后宫，在我这里，没有后宫与前庭之分，我就是前庭，我就是邺国！”
没有她就没有瞳风，就没有重新活过来的邺国，她这话没说错。况且这些年来，若不是太后苦苦支撑，费心周旋，邺国上下朝臣又怎么可能团结在一起？
云长安搓了搓手掌，往掌心呵气，“打死担倒呗，我不想劝。”
啊？
众人都看向她，个个满脸震惊。
“打都打不服的人，劝不了。直接打死好了。”云长安扬了扬唇角，看着朝岚说道：“我看你也是一心求死，放心去吧。你这个徒弟蓝秀也挺机敏，他可以担起丞相重任。”
“云姑娘你不能这样！”蓝秀急了，上来就要争论。
“我不能怎么样？太后说了，她就是邺国，她就是前庭。邺国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稳定，绝不可上下离心。丞相要是不肯与邺国一条心，留之何用？”云长安笑嘻嘻地看着朝岚，伸手去拿太监手里举的木杖，“所以，我替太后和瞳风打死他好了。”
“不可打！”蓝秀更慌了，赶紧过来拦她。
云长安高举着木杖，盯着朝岚，一字一顿地问道：“想明白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多大的功劳都是臣。”
朝岚额角青筋急跳，盯着云长安默不作声。
“就算不死，打成重伤，起码得休养一两个月吧。国事不可耽误，朝令夕改可不是什么好事。”云长安又说道。
“别威胁本相。”朝岚把脸埋了下去，打烂的腿上鲜血正往下滴滴答答地淌。
云长安手起手落，往他的伤处猛击一杖。
朝岚痛得猛地颤抖起来。
“你真敢打！”蓝秀脸色铁青，一把抓住木杖，愤怒地瞪着她。
朝岚颤抖着抬手，晃了晃三指，“都依太后的。”
蓝秀楞住了，小声问道：“师父，您……”
“都听太后安排。”朝岚的脸埋得更紧了。
云长安把木杖递还给太监，小声说道：“对不住了，岚丞相。”
蓝秀赶紧招呼人抬朝岚下去，叫太医给他治伤。
太后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眸子紧眯着，看着他们远去。
“长安，你不问我什么事？”良久，她缓声问道。
“不问。”云长安摇头，平静地说道。
太后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她，小声说道：“长安，若我早些年得到你，那该多好。”
“所以，其实现在太后并不想我留在这里对吗？”云长安问道。
“傻丫头。”太后又叹了口气，“风儿那么喜欢你，若你真的不在这里，他一定伤心欲绝。可若你在这里，还不和他一条心，我害怕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是我的命，你明白吗？”
云长安摇头，“我不明白。是我会给他招来灾祸吗？”
太后双手撑在膝上，慢慢地起身，捧住云长安的脸，微笑起来，“不，你不会给他带来灾祸，你是他的福星。有了你，风儿会成为万世膜拜的千古大帝。”
云长安费解地看着她，这位太后的心思真是让人难以琢磨！刚刚还怒气万丈，突然眼底又春暖花开。是不是常年的苦难让她变得脾气糟糕了？
“好孩子，风儿忙完了才会来找你。你现在要不要与我一起去看看我照看的那几亩地？我还种了不少香瓜，土豆。”
“好啊。”云长安眼睛一亮，娇憨地点头微笑。
太后握住轮椅把手，推着她往前面的菜地走。绿油油的一片菜叶子，看上去煞是惹人喜爱。太后轻车熟路地推着她到了田间小路上，高挽裤腿和袖子，拿起挂在树上的剪子和小铲子，先剪了一些豆角，整齐地堆在小竹篮里，再去一边的地里挖土豆。
“我啊，会种很多菜。”太后托起拳头大的土豆，笑得眉眼舒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只会哭，只会生孩子，只会躲在风儿父亲的背后。看看现在，我能种这么多的菜，还会纺纱，织布，裁衣做鞋。”
“太后真厉害！”云长安竖起大拇指，诚恳地赞美她。
“你才厉害，你能把我这么厉害的女人生的儿子迷得神魂颠倒。”太后笑呵呵地说道：“还能当我这么厉害的女人的媳妇儿。”
云长安张张嘴，居然不知道接什么话才对。
“长安还有嘴拙的时候！”太后的笑意更浓了，从她皱纹堆积的眼角一直往外淌。
云长安耸耸肩，顺手摘了身边架子上垂下的一条黄瓜，在裙子上擦了两下，张嘴就咬。
太后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挖土豆，“晚上我亲手给你煮土豆磨菇汤喝，包你喝了之后念念不忘，每天都想找我要汤喝。”
“好啊。”云长安咔嚓咬了一口，看向前方的梨树林。
瞳风急匆匆地来了，应当是听闻了朝岚挨打的消息，所以过来找太后的。太后带她来这里，也并非真心想与她亲近，而是当着她的面前，瞳风很多事不好直接开口问。
云长安时候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了，什么都看得透，挺伤心的。干吗不蠢一点呢？傻人有傻福，傻了才能没心没肺地过快活日子。
“长安。”瞳风果然是一脸笑意地走到了她面前，白皙的指尖先在她的唇角上抹了一把，乌亮的凤眸里落着明晃晃的阳光，“看你的吃相！”
“吃吗？”云长安顺手又拧了一条黄瓜，在身上擦了几下，往瞳风面前递。
“喂我。”瞳风张嘴。
云长安犹豫了一下，把黄瓜往前递了递。
瞳风眸中的光彩大绽，一口咬住黄瓜，另一只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咔嚓一口吃得开心极了。
得多喜欢一个人，才会为这么一点小事乐成这样？
“好吃。”瞳风连连点头。
“你吃的是黄瓜蒂，明明是苦的，这傻孩子。”太后过来了，抖掉罗裙上的尘土，小声说道：“长安面前，你还真傻。”
“我愿意。”瞳风咧咧嘴，又俯下脑袋去咬云长安手中的黄瓜，“长安再喂我。”
云长安胳膊僵得厉害，有些不知所措。
瞳风的感情如此热烈，让她尴尬，彷徨，无助，无奈。瞳风的眼底干净如清澈的泉水，她知道这位帝君肯定不是坏人，但是从他身边人的反应来看，她与他的关系，却不会那么简单。
她忘掉的是些什么事？
“母亲，我要带长安回去了，您也歇着去吧。”瞳风扭头看了一眼太后，朝她笑了笑，“您也别累坏了，邺国有我呢，您放心就是。”
“当然放心了，你是我最勇敢智慧的儿子。”太后也朝他笑。
暗潮汹涌。云长安是母子二人刀剑交割的中心。
她不喜欢这样，觉得不自在，受制于人。
“长安，我带你去泡温泉去，凤凰城中凤凰泉，对你的腿有好处。”瞳风推着她就走。
“你忙完了？”云长安小声问道。
“嗯，俗事而已，我用小指头这么勾勾，就全部解决了。”瞳风唇角高扬，乐滋滋地说道：“国事已了，接下来是你我夫妻泡温泉的时间！谁打扰我，我就宰了谁！”
这笑声里杀气腾腾的，到底是说给谁听呢？
云长安没有扭头看，母子二人看上去正为她闹不和。国之大忌！但愿朝岚的事与她无关。不然她怕在这里活不过三天。不然的话，她明天继续装昏睡好了？
咦……老天爷真是有毛病，好端端的为何要让她瘫了，要让她忘记了重要的事？
白汽氤氲中，一方月牙池出现在她的眼前。
池子边上围绕着一圈野花，叫不出名字，开得正鲜艳。一大簇一大簇，热闹地挤在一起，在风里轻轻摇动。不时有花瓣被风吹进温泉里，被水浪推着往池子中间晃动。
“喂！”云长安抓住瞳风来给她解衣扣的手，紧张地说道：“我自己来！”
“你刚受伤的时候，也是我抱你下温泉的！你也常偷看过我和……这有什么可害羞的！”瞳风大大咧咧地笑道。
“你和谁？”云长安秀眉紧锁，摁着他的手，不让他解盘扣。
“蓝秀啊。”瞳风低声笑，“小长安脸皮厚着呢，说男子当有强健的身材才对。”
他拉起云长安的手往小腹上摁，“怎么样，强健吗？喜欢吗？”
云长安的一阵脸红，啐道：“瞳风，你才厚脸皮呢。再说了，有身孕的人，能泡温泉吗？”
瞳风拍额头，“对哦，忘了。那泡一下脚，我给你按摩一下腿好了。”
他踢开鞋子，扯开衣袍，直接跳进水里。
云长安举着双臂，挡开他砸起来的水花。眨眼间，他已经捧起了她的双脚，摘掉她的绣鞋，扯脱袜子，把她的脚轻轻地放进微烫的水里……
仅从为人来说，瞳风无可挑剔。云长安从指缝看他，微微有些心动。天地茫茫，若有男人如此呵护她，也挺好啊。
——
城外。
一骑快马奔进了林中小庙。
几名男子正席地而坐，脸色神情各异。
“闲王，回来了！”来人奔进来，直接奔到慕长情面前，把一卷画递给慕长情，“只是……您看了千万别动怒。”
慕长情一把抓过画，用力抖开，视线胶着在画中人上。瞳风在给云长安解衣，云长安在喂瞳风吃黄瓜！
“他二人怎么会如此亲密？”和玮讶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