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久久地看着瞳风,最终绝望地摇了摇头,“罢了,可能你我母子真的没有这个命,圆不了你父亲的心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愿,母亲只想圆父亲的,儿子的呢?你们生儿育女,就是为了圆自己的心愿吗?”瞳风反问。
太后不知说什么好。
她与瞳风分离已久,二十三年来说过的话,不如这几天说的话加起来多,更别提什么谈心、关心了。瞳风这些年怎么过的,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在知道他活着之后,每年才能得到一次消息,每年她最关心的就是瞳风他学会了什么,强大了没有?到没到可以回来做王的时候……
她幻想了好多好多回,跟着瞳风一起重新踏上高台的场景。她唯独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与瞳风一起去死。
太后不懂,也想不通,她到底错了吗?错在哪里?为国付出一切,真的有错吗?
可瞳风又有错吗?他只是想自由一点……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对了,朝岚呢?”太后突然想到了朝岚师徒,那二人并未在这些囚笼中。
“只怕是叛了吧。”锁在太后身边囚笼里的一名大臣怒冲冲地看着换了华服、站在监刑官身边的旧日同伴,不齿地说道。
站在他们面前的叛徒虽不多,两个而已,但足能酿成今天的大祸,在宫中点着毒烟无数。而他们这些含恨忍痛奋斗了多年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他们中间还会出现叛徒。大家都是咬着牙,含着泪,淌过血一起忍过来的呀!大家为的,不就是能血耻的今天吗?为何他们偏要背叛这一切,把大家重新推向死路。
那二人也不敢看大家,垂着双臂,一直在发抖。
“不可能,谁都有可能逃,他们两个绝不可能。”太后摇头,绝不信朝岚师徒二人会投敌。
“蓝秀被我关在地牢里,正在受罚,可能那些人还没找过去。至于朝岚,不知道……”瞳风吸了口气,笑了起来,“自古以来,被穿琵琶骨的可都是忠臣良将,你们说,我是什么?”
众人不语。
“我当王当不成。当鸟儿也当不成。想当云长安身边的一个师弟,也当不成。失败至极啊。”他说完,嘬起嘴唇吹起了口哨。
一名黑甲军走过来,挥起手里的木杖就击向瞳风。
“败兵烂将,还敢吹口哨,看来是打得太轻了。”那人凶神恶煞地一杖一杖地击向瞳风的腰和腿,骨头断裂的声音刺得众人心里发抖。
“别打了、别打了!”太后哭喊着,双臂往囚笼外用力伸。
动静惊动了城门上的慕正曦。他也未睡,打起了二十分的精神,在等人前来救瞳风。底下的哭喊声,把他从屋里引了出来。他站在城门上,看着底下的暴行,眉头渐渐锁紧。
“看到了吗,无能就要挨打。国弱,则人弱。人弱,则国灭。”他盯着黑甲军挥舞的木棍,背在身后的双拳攥紧,冷酷地说道:“本王绝不让自己沦落到这般地步。”
“宸王一向英明,怎会这样?”侍卫堆着笑脸拍马屁。
“呵……”慕正曦冷笑。前半年他受的还不够吗?冷眼!轻视!诋毁!像瞳风一样,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城池和女人。连小小的夏国公主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撒野。
不,他绝对不要再那样活下去!他要诛杀一切凤鸣人,他要把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邺国人全部变成他的奴隶!彻底摧毁这些人的意志力,永远不会再有什么四十年五十年的死灰复燃!
瞳风晕过去了,太后的哭声在夜色里听起来有些瘆人。
这时,突然有侍卫大喊了一声。
“那是谁?”
慕正曦猛地看向前方。
只见一人一马正从月下的田地深处慢慢走过来。
“好像是慕长情!”
“不是……还有人……”
侍卫们都走了过来,看向那渐近的人。
“一二三四五……是初心他们五人!”
“来得正好,一起杀了!”
众人大呼小叫起来。
“不要轻敌,这五个人不好对付。而且还不知道大国师是不是在附近。”慕正曦退了两步,低声呵斥:“准备迎战,再往上三丈,立刻放箭!”
弓箭手马上架好了长弓,等着那五人往前来。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那五个人只是静立着,一动不动。
慕正曦觉得有些怪异,当机立断,令弓箭手放箭……
令大家震惊的一慕出现了!箭雨居然直接从五人身体中穿透!射向了远方。
“怎么可能?是假人吗?”
众人伸长脖子,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明明是五个大男人,怎么会箭从他们身体里穿过去呢?
“难道是影子!”
“他们从哪个方向来的?”
大家往四周张望,想看清楚到底他们在哪里。邺王城城门早就拆了,留下这半堵城墙是用来观察四周动静用的。外面全部都是田地。一望无垠。若是从田地中来,应该看得到他们!不过,那不远处有几个矮山包,山上虽无树,但有几个石块,藏身其后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了一圈,慕正曦猛地想到了王宫中的地道!
此刻,慕正曦来不及想他们是用了什么法子在这里利用到了影子的,他忙不迭地让人立刻率精干的兵马去王宫狙击那五人。
那五人单打独斗确实不行,但是联手起来,力量无限放大,会让人很头疼。
等兵马进了王城,慕正曦的心又沉了下去。稻谷摇摇,还不到收成季,他们五个人随便趴在哪里,也无法看清哪!
不好,上当了!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夺过身边侍卫的弓箭,对着那田中五人的身影又射出几箭。
说时迟,那时快。方才还能穿透的影子居然奇迹般地变成了真人!那人扬鞭策马,猛地跃起三丈高。长鞭卷落利箭,反手取下背上长弓,对着城楼上连发五箭。
“是慕长情!就是慕长情!”城楼下的人倒是看清了,扯着嗓子怪喊怪叫。
慕正曦定睛看,那不是慕长情又是谁呢?
田中那四道影子已经没了,慕长情一人一马,长弓如闪电般再度发出五箭。他气势万均,力压千将,每一箭箭无虚发,定会让一人倒地。或楼上,或楼下。
他发箭发得太突然了,而这些人对慕长情一直心中有惧意,慌乱时只知躲闪,完全忘了反击。在一阵乱叫声中,慕长情冲到了城门下。
“废物,他只有一个人!赶紧拿箭射死他!谁能杀他,赏万金,封侯王!”慕正曦急了,把身边的侍卫一个一个地往前推。
可侍卫都知道自己不是慕长情的对手,硬着头皮胡乱放出几箭,马上就蹲下去躲好,生怕被慕长情的利箭给射死。
看到这一切,慕正曦气得浑身发抖。慕长情他是鬼吗?是神吗?就让这些人如此惧怕?
“他把瞳风救走了。”底下有人大声喊叫。
无用的东西!
“胆大包天,敢一个人来!”慕正曦站起来,冲着往外冲的快马射出一箭。
慕长情是把瞳风放到马前的,他往前扑下身体,躲开一箭,再转过身,对着城楼方向回击两箭。
箭囊里箭不多了,慕长情必须尽早带瞳风离开,云长安与大国师还在山上!这五人镜阵,是大国师在山上摆好的,进退之间,都由大国师掌控。
那人啊,本领大,但为人也怪异,实在难相处。到现在,慕长情也不知道大国师干吗跑到邺国暗道里去,困了这么久,怎么活下来的。
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
“你为何不去救人?”云长安看向站在一边的大国师,拧眉问道。
“我为何要救他?”大国师扭头看她,淡然反问。
“你真无情。看你的样子,就不是个好东西。”云长安冷笑。
“我说过我是好东西吗?”大国师俯下来,盯着云长安的眼睛问道。
云长安挥手,啪地一声,打开了大国师的脸。
“离我远一点。”她冷笑。
大国师没想到云长安会打她,偏着俊脸,突然间拳头用力捏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响了起来。立于山脚田地的五人镜阵蓦地消失了。
一队黑甲军往小山包处急速赶来,而慕长情正带着瞳风往东边去。他的本意是引开这些人,让大国师和云长安脱身。但慕正曦多疑,已经派人赶过来了。
大国师捞起了云长安,往背上甩。就在肚子快碰到他坚硬的背上时,他又改了主意把她拖到了怀里。
“自己抱好了,摔死我不管。”他冷着脸,捋了捋脏兮兮打了结的长发,飞身跃起,往山坡后面跳去。
云长安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紧张地往身后看。那些黑甲军就像黑壳虫,密压压地涌过来。
印象中,她有好多回被人这样追赶的画面!她这一生,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
“你们男人不打打杀杀,争来夺去,可能身上会长毛吧?”她大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