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疼我?”聿司音闻言便只有一声冷笑,“他怕是可怜我吧?可怜我这个便宜皇妹!从小到大未尝在皇宫生活过,如今十六岁了回到此处,便要被强行拉出去和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傅云卿见她态度如此冷硬,也不会多说什么。
她看上去无比平静,只一字一顿的说道:“正如你一开始猜想得那般,聿司凌的确是被赤烈威胁了,他并非是无端便让你前去和亲的。”
威胁。
这两个字放在谁身上,聿司音基本上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但是放在那无往不利的聿司凌身上,她便只会觉着是个笑话。
她皇兄是什么人啊?
从聿司凌还是东宫太子的时候,便结交了天下各路英豪,所有人都为他所差遣,如今年纪轻轻的便登上了龙椅,更是呼风唤雨了,堪称人生赢家的典范,这样的人物,这世间又有谁能够威胁到他?
然而身为她皇兄枕边人的傅云卿却一字一顿的道:“你没听错,赤烈用北地数十万百姓的性命,威胁了你皇兄,不然以他那样的性子,即便是死,也不会任人摆布的,又岂会拿着你的幸福出去开玩笑?”
聿司音面上全然都是茫然和无措,她很是不能理解一般,站在原地足足与傅云卿对视了好半晌,才声音颤抖的道:“不可能的,平白无故,赤烈他拿什么来威胁我皇兄,他有什么资格?”
此话一出,她便想起了傅云卿方才提起的那个词“北地”、“十万性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你……”聿司音唇色苍白,哆哆嗦嗦了好半晌,也没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但是通过她那渴望的眼神,傅云卿便知道她如今神念动摇,已经并非最初那般固执己见了,索性便趁着这次机会将真相全部说出来,免得聿司音一直对聿司凌存有误解,到头来苦苦恨着她皇兄。
“你应该了解聿司凌的性子,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不肯告诉你其实他是被赤烈威胁,才不得已将你推出去和亲的。”她垂下眼睫,盯着那茶杯之中沉沉浮浮的叶片,只觉心中苦涩无比,便笑了笑,却没有轻松半分,反而更加酸楚了。
傅云卿索性便深吸了一口气道:“镇北将军重伤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正是因为他受了伤,加之北疆十二部落联盟,这才给了赤烈可乘之机,悄无声息的埋伏了许久,将北地数十万无辜百姓围困,设下无数驻地,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大肆采取屠杀……”
聿司音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目眦欲.裂,孱弱的身躯禁不住狠狠一颤,她好像想要摇头,但是那个动作却怎么也做不成功。
“怎么会……”此刻忽然知道真相,那猛烈的痛苦席卷而来,自然是她难以承受的,“你是告诉我,先前都是我误解了他?怎么会……赤烈他怎么敢威胁大齐!”
傅云卿却道:“音儿,最可怕的事.情,便是大家都以为大齐固若金汤,难道皇都巍峨,北地便也是如此了吗?那南疆呢?西域呢?你有没有想过周围皆是虎狼之师?”
聿司音在外游山玩水习惯了,哪里会关注这些东西?
她如今真是巴不得时光退回到和萧无念在巴蜀之地生活的日子,瞧着小公主仓惶无措的眼神,傅云卿也十分识趣的将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她不应该与这孩子说太多这些事的……
于是只能飞快的解释了这件事.情:“赤烈说,他从一开始便爱慕你,若是聿司凌不将你许配给他,他便即刻放出信号弹,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能与京城到北地的眼线对上暗号,到时候他们便一举出兵,直接开始在北地展开屠杀。”
聿司音从未想过赤烈竟然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不由脱口而出:“他可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可不是?”傅云卿无奈的笑了一声,道,“北疆人宁可囤积几年的粮食,用来作为战时的补给,来联合十二部落攻打大齐,也不愿好好的去种地,他们骨子里便是贪婪无度的,他们不怕死。”
这句他们不怕死当真是让聿司凌感到了毛骨悚然,她从骨头缝中都渗出了一丝阴寒。
一想到赤烈那癫狂的样子,那对着女人都能拳打脚踢,毫无顾忌的样子,聿司音便禁不住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赤烈他究竟为什么……”
傅云卿垂下了眉睫,她不回答。
但是聿司音已经下意识的知道了赤烈是为了什么,那疯子是北疆唯一凶悍到可以继承大任的皇子,他根本不在乎能不能好好统治北疆,只消他有强悍至极的武力便能够驱使整个十二部落。
而那些愚民,便都以他马首是瞻。
赤烈指东,他们绝不会往西。
而这位不理朝政的大皇子,如今唯一的目的,便是让聿司音成为他的大皇子妃。
为了这个目的,必然是群魔乱舞,北疆与北地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若能真的将聿司音收为北疆的女人,那便不止是和亲的事.情了,那代表着北疆已经可以将大齐的尊严摁在地上摩擦……
而聿司凌,为了边关那尚且不知自己处于龙潭虎穴的百姓们,即将在七公主和亲之时,接受整个四海九州的骂名。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北疆人竟然会玩儿阴的,将事.情变得这般不可收拾,大齐有实力与之对抗,但是百姓们却是手无寸铁,他们扛不住的。”傅云卿摇头叹息道,“憋屈是憋屈,但是也无可奈何。”
聿司音一时之间陷入了另一种两难的境地,这回,可不止是聿司凌和太后不同意她与萧无念相恋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为什么?”她瘫坐在地,不知不觉之间哭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随意抓起了身边的碎片,便向着一旁砸了过去,“为什么这一切,要我来承受!”
一个人的幸福与数十万人的性命相比,谁都能看出来应该如何选择?
聿司音顿时陷入了一片绝望,难以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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