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眉有孕的事情很快像插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她是有意把事情闹大,不过背后有长辈撑腰,便是人尽皆知,也没有损她名声。
别说秦家人护短,搞笑,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们占理好不好?
仅仅两个多月的身孕何其脆弱?
要不是秦眉自己身体好,恐怕孩子早就没了!
卢国公这一边儿要比其他人清楚一些,姜家只有姜恒一个嫡子,自然子嗣上格外看重,秦眉过门一年多都没有动静,婆母急也是情有可原。
身为秦眉的娘家,自然是希望她能有孕的,当然她怀不了也无妨,总归有他们撑腰,只是世道如此少不了要受些闲言碎语,比方说“下不了蛋还霸占正妻位置,早该自请下堂”这种恶毒话语。
如今秦眉好不容易怀上,却又差点不保!
别怪秦家人要炸,秦氏一族能走到今天,最大的优点就是上下团结一心,在其他人家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但在秦家,出嫁女受了委屈,那就是比天还大的事儿。
不能忍。
就连秦老太君,知道这件事,都气的不轻。
这一辈里头就这么三个姑娘,且都是秦老太君看着长大的,寻常受些委屈她也不多说什么了,但这次牵扯到秦眉肚子里的孩子……
秦老太君冷冷道:“让老二家的看着办。”
曲将军手握十多万兵权又如何?
曲潆悦是皇上钦定的祁王妃又如何?
她秦氏百年望族,还怕这么一个近些年才起来的家族?
秦老太君咳了两声,又让人从库房拿了点东西送到姜家。
秦国公,卢国公,以及武安侯府,不算大伯三叔四叔,婶婶还有四个姑姑,底下细数起来秦眉的堂兄亲兄都有六个,还有表兄表姐表妹整整九个人。
就是秦眉想息事宁人,他们也不同意啊!
更不要说一直催生的姜夫人,听到秦眉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后,差点惊喜到晕厥过去!
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就冲到秦眉院子里,一声声“我的儿”,恨不得把前面当祖宗供着,当心肝宝贝护着!就连亲儿子姜恒也得靠边站!
看完秦眉叮嘱她好好休养后,姜夫人气势汹汹出门直奔将军府,谁拦也没用!
她盼了这么久的孙儿孙女,就因为那对贱人母女,差点就没了!
气的姜夫人差点跟她们拼命!
姜夫人并不是出身什么世家望族,相反她只是一个商贾千金,从小不识得大字几个,若非因为父亲于上一任姜家家主有恩,她也不能嫁给姜恒的父亲。
所以哪怕做了多年的姜家主母,一碰到事情,姜夫人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暴露了自己没文化的事实。
当然得益于她儿媳妇的出身,此次也是为了给秦眉出气,亲家怎么说也会给她描补一二。
“粗鄙不堪”落在人们眼里,也变成了“为儿媳妇出气”——好婆婆楷模。
姜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名声又上了一台阶,此刻她正在将军府,带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要求曲潆悦把人交出来。
如果没有昨天白楹那封信,曲潆悦现在应该是懵比且不知所措的,但有了提醒,曲潆悦也早就做了准备,虽然她没想到秦眉怀孕这一遭,但事先安排的也足够应付上门的人。
想到这曲潆悦又不免在心中感激白楹。
她也知道白楹夹在两头为难,所以没想过求她帮忙说和说和,她也没那么脸!
曲潆悦先请了姜夫人去前厅坐着,她还来不及解释一二,就听见外头下人来报君家当家主母,宋家二少夫人,还有淮南王妃等人来了。
一个接一个,简直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曲潆悦的心又提了几分。
她跟姜夫人赔了个不是,便又赶忙去迎秦黛等人。
等大家伙都齐聚一堂,曲潆悦才舒了口气诚恳道:“此事虽说我和爹爹并不知情,可她们打着将军府的旗号,在外头做下如此丑事,也和我们脱不了干系。潆悦在这里想给王妃,夫人们赔不是。”
虽说是来给秦眉讨公道的,但秦画并没有想要为难曲潆悦的意思,“潆悦,此事错不在你,你也别往心里去。我们只想请那位夫人和小姐出来,好好赔礼道歉。”
她歉然道:“你也知道,我二姐姐今儿诊脉才发现有孕,这事关子嗣,干系重大,我们是不会轻易了结的。”
淮南王妃也温声道:“阿盈与我说过你,知道你为人,定然不会为虎作伥,此事也与你无关,你把人交出来,我们就走。”
姜夫人是秦眉婆母没错但在淮南王妃和秦眉的姐姐妹妹面前,压根不敢多放一个屁。
大概商贾千金在世家贵女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心虚气短,好似平白矮了一截。
曲潆悦谢她们善解人意,道:“做错了事情本就该受惩罚,潆悦知道这个道理。阿楹昨日在书信中也有提及,是以潆悦已经将她们关在院子里,本想今日带她们上门赔罪,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潆悦心中愧疚难安……”
秦黛神情不由得缓和几分,“曲小姐果然明事理。”
姜夫人按耐不住,道:“麻烦曲小姐带我们过去。”
曲潆悦领她们过去,路上秦画忍不住问了那对母女来历。
曲潆悦一脸尴尬,像是极为羞耻,轻声细语简单说了一遍。
曲潆悦的生母也是商贾千金,家中小有资产,因为生的好看外加听话懂事,比起姐姐要受宠一些,只是后面不听父母安排的婚事,反倒嫁给一个家徒四壁的武夫,让曲潆悦的外祖父外祖母非常生气,一怒之下与其断绝关系。
自此多年没有往来。
曲潆悦生母走的第二年,曲潆悦外祖家唯一的男丁沾染上了赌博,把家里输的一干二净,气死了外祖父,自己还被赌场的人抓去剁了手指,从此脾气暴躁见人就打,终于在一个下雨天摔进粪坑活活淹死。
可怜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母亲,还要带着女儿讨生活,家底都被儿子输光了,母女俩整日只能靠给人洗衣服维持生计。
后面曲潆悦的外祖母给长女寻了一门亲事,将她嫁给当时村落中的农夫,了却心事后便支撑不住撒手人寰。
彼时曲潆悦的这个姨母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她享受过富贵,也一朝沦为农妇,生下一个女儿后再难有孕,日日干粗活还要被脏话满天飞的婆母骂扫把星。
这种生活持续多年,直到遥远的京城传出祁王妃的消息,蓬头垢面的妇人才慢慢记起……这个曲将军的名字,和她那妹妹执意喜欢的人一模一样!
她偷偷摸摸攒下铜钱去镇上打听,总算打听明白。
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得上京去确认一遍。
正好那日婆母看见女儿不干活,怒从心起拿了扫帚狠狠抽打,妇人心一横,便趁男人不在家中,和女儿合伙把婆母推.进塘里,看着她活活淹死后偷偷卷了家中所有积蓄,便带着女儿雇了马车直奔京城。
所幸积蓄快花完了,将军府也找到了。
看见曲将军的第一面,妇人便认出了那是多年前站在她爹娘面前眼神坚毅信誓旦旦保证会对她妹子好的少年,当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这么多年来的不容易,又说自己记挂妹子,爹娘临死前还在念叨后悔不该把幼.女赶出家门,零零散散说了一堆,让曲将军会忆往昔看在亡妻的面子上暂且收留她们在府中住下。
换成新衣,戴上珠钗,身边还有了婢女伺候,妇人和其女儿便以为有了靠山,行事逐渐猖狂起来。
只是当家做主的还是曲潆悦,这是嫡亲的姨母没错,但她们行事作风让曲潆悦不喜,她便想了个办法,在外购买一处小宅子给妇人和女儿住。
寻常需要用到银子,可以来将军府账房支。
曲潆悦自认做的仁至义尽,姨母又如何?表姐又如何?这么多年来她们可没相处过一天,感情都没有还想谈其他?
原以为这样就好,谁知道这对母女骨子里就是个不安分的,天子脚下不敢惹是生非(毕竟在这里的都是一些世家大族,再不济也是新崛起的世家新贵,皇亲国戚更是数不胜数),她们便时常去一些热闹的小地方,肆意挥霍钱财,享受着从未有过的生活。
因为曲将军的名头,很多人就算被欺负了也咽下了这口气。
别人的退让助长了这对母女的气焰,让她们越发嚣张,甚至在一些流言的洗脑下,认为曲潆悦日后是要成为皇后娘娘的,到时候,到时候她们也就是一品夫人,郡主娘娘!
想想又不犯法,只是谁都没想到,她们会踢到秦眉这块铁板。
走到偏院,里头传出叫骂声,妇人不愧是干了多年农活的人,嗓门大得很,又深得婆母真传,骂人的话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
她指责曲潆悦没有孝道,为了外人将自己的嫡亲姨母和表姐关起来,又说她小孩子家家不懂规矩,平日里对她们小气,银钱不够花巴拉巴拉一堆。
也不带喘气的。
这点很让人佩服。
当着淮南王妃等人的面,曲潆悦面色尴尬,一阵青一阵白,看上去像是要哭了一样。
也是,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哪里听的了这种肮脏话?
别说世家贵女出身的淮南王妃和秦黛姐妹,就是大字不识得几个的姜夫人,也没见到过这种粗俗话啊!
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气愤如姜夫人,都不免同情地看了一眼曲潆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