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有罪呀！”
于铭文满脸泪水,眼周泛起丝丝褶皱,脸色也尤为苍白。
为了这出事关他生死大事的一场的戏于铭文特意断了几顿餐食,在脸上也敷了一点点白面粉,今天他势必要演好一个迫于无奈的“好父亲”的角色。
“丞相这是何意？”虽说出声的是于铭文,皇帝的却看的是站在朝臣最前面的那个丰神俊朗的太子。
“昨夜臣从小宠到大的女儿突然病逝了。”于铭文抬起袖子不停擦拭着眼泪,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谁都知道丞相有一个女儿是未来的太子妃,众人也知道他说的是哪个女儿,毕竟庶女也不配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提起。
“哦，是事关未来太子妃的吗,这可不是小事。”皇帝用严肃的语气质问。
虽是这样说但是皇帝的脸上皆是轻描淡写,于明熙的事他早等着丞相会给什么答复。
不愧是能当那么些年丞相的人,做事那么果决,女儿说放弃就放弃。不过也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不放弃也不行了。
见丞相半天没有后续,就在皇帝以为这件事结束了,刚想跟他说婚事就此作废,于铭文却突然跪了下来。
只见他双膝磕地,双手也随之伏地,额头挨着地面,一副极为卑微恭敬的模样。
“陛下,其实臣还有一个女儿,之前是她从小体弱多病,微臣害怕其养不活让家里人伤心，于是臣将其送到臣的家乡疗养且一直未在人前提起过。按理说她才是臣的长女,请陛下恕臣的隐瞒之罪。”
于铭文重重的磕了三次，额头都开始红肿泛着红血丝了,像极了一个心疼且无奈的好父亲。
连皇帝的微微动容了,这让皇帝想起之前自己把心爱的儿子给软禁起来,结果还是没有能保住他。
只有孟尚书眼里带着嘲讽,嘴角微勾,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位丞相演绎的大戏。要不是他还有利可图,他都想去给这个不要脸的丞相来一巴掌。
接着于铭文又继续说道:“臣也没有想到如今在臣膝下的女儿骤然离世，反而送到家乡的孩子仍然好好的。且那个女儿正处于及笄之年，请陛下看在臣爱女心切让太医为臣女诊治,臣想把她接回府内调理,定会给太子一个满意的太子妃。”
皇帝听了顿时就想笑了,这是得有多大的脸才能说出这种话？别人不知道于明熙的情况,他难道不知道吗？从古至今太子妃的人选不说须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至少要是一个端庄贤惠,口碑良好的高门女子,一个乡野村女凭什么染指太子妃的位置。
皇帝觉得丞相实在太不要脸面了，刚想训斥,脸上的怒色突然戛然而止,变得些许意味不明。
等了许久,未见皇帝发怒,于铭文心中安定了不少,这事估计有戏。
他跟了皇帝那么多年,多多少少能摸得清他的脾性,皇帝独揽大权多年,向来是个说一不二霸道的主,对自己手中的权势格外的贪慕且不许任何人沾染。
太子在朝中这般如日中天的模样岂不是直戳皇帝心肺,说不定皇帝还想给太子一些教训让他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帝王。
不得不说于铭文猜的很准,太子归来之后威望势力前所未有的壮大,加之手握兵权,明知他有可能会是自己唯一的子嗣,自己也是在意他的，皇帝的心情仍是好不起来。
朝廷上的人一大半都是太子的，这到底是谁的朝廷？太子什么事情都能处理,什么都会,那要他这个皇帝做什么？
可是他没办法对太子做什么,太子不止是国家的储君也是他的儿子,也是他曾经寄托了很多希望的孩子。
光是家世良好,对太子毫无作用,就让皇帝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合适的人选。
太子妃而已,要是实在不堪,大不了太子再娶个自己喜欢的侧妃,待他百年以后,太子登基了,扶侧妃为皇后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人生漫长,都有坎坷,让太子多经历些也是为他好不是。
皇帝越想越觉得十分的合理,那个乡野来的丫头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还未等太子开口,皇帝抢先一步说道:“丞相家的孩子身为百官表率,想必膝下的女儿也是温柔贤惠的女子,那太子妃人选就这么定了吧。”
太子眼神一下子就暗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老是要为难于他。
“父皇……”
“太子不必再说了,朕会安排太医为未来太子妃调理好身体,肯定能为皇家多填几个皇孙。”
皇帝神色轻快,像是担忧已久的烦恼被解决了一样,他接着说道:“朕也会赐下几个年长的嬷嬷教导未来太子妃行为举止的,太子不必担忧。”
太子面无表情,眼神坚毅中带着一丝无奈,轻抿薄唇,古铜色的肤色为他俊朗的外表增添了几分男子的魅力。
罢了,他也不是一个依靠女子的男人,娶谁不是娶,一个女人而已,他的要求不高,只要那个人能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当个太子妃,听话懂事不要作妖就行。
太子全程连话都没有说一句自己的婚事就被定下了,皇帝自以为牢牢掌握着太子,心情大好起来,却不知太子根本就不在乎谁当太子妃。
下朝之后,朱红的大门被打开,官员们陆陆续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孟尚书脸上带着笑意向于铭文道喜:“丞相不愧是丞相,这果断的毅力让老夫佩服不已,太子妃的位置又要落在贵府了。”
于铭文知道他为什么过来,顿时他脸上带起了虚伪的假笑:“哪里哪里,这都是皇恩浩荡,是陛下对下官的恩赐。”
“孟尚书为户部尚书快十载了吧,兢兢业业十数载真是不容易,像您这样的国家栋梁理应更近一步才是。”于铭文仍然带着笑意,仿佛和孟尚书是多年的熟交好友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尚书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实，看来这个于丞相并未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这还要仰仗丞相大人了。”
周围的官员都是觉得十分的莫名,什么时候这两个那么熟悉了，还有丞相说的孟尚书要更进一步又是什么意思？孟尚书头顶不就是丞相吗？难不成丞相还愿意把自己位置拱手让人？
他们之间的官司让附近的官员摸不着头脑,但很快他们就知道原来丞相所说非虚,真的打算把自己的位置让人了。
于铭文先是上书自己年龄大了身体开始不行了,又经历了丧女之痛,已经无力担任丞相一职,果不其然奏折被打回了,然后又亲自找到皇帝再一次向他表示自己不想担任丞相一职,并向他推举了孟尚书,皇帝挽留了几句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于秋婉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之内了，幸好皎月也在一旁不然她真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
“小姐，这两人和外面那几个人说是您父亲派来接您的,想要强行把您带走,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他们……”皎月指着马车内的两个嬷嬷和外面几个健壮的家丁壮难受地和她说到。
于秋婉看了一眼对面两个粗壮的妇人,皎月那纤细的身板还真不是对手。
于秋婉这种被强迫的滋味她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随后她又变得无所谓起来,随他们折腾吧,反正自己也活不了多久,到最后他们也只会得到一具躯壳而已。
两个婆子看到她醒来并未反抗,也没有说话，于是一个胖胖的婆子安慰她说到:“小姐,您好歹是老爷的亲女儿,血脉相连,怎么可能让您一直待在这个穷乡僻壤呢。”
另外一个婆子也跟着附和:“是呀！京城那边可繁华了,到了那里呀,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都有。”
“呵,我倒更喜简单清净些！”
于秋婉就像没有听懂她们话语中的诱惑一样,冷哼了一声,像是淡然不屑,也更像是漠不关心。
“你现在跟她说这些没用,等到了京城呀,她就会体会到那些的好处了。”
胖胖的婆子拉了拉她旁边另外一个人跟她低语,一个没有见识的小丫头,现在倒是清高得很,到时候见识过那些好东西能不心动？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听老爷夫人的话。
不过这小丫头还真是漂亮，光是瞧见她露出半张脸就知道这是个美人坯子。声音也好听得紧,明明是那样倔强着犟嘴的话,却说得如同蜜饯一般香软甜蜜,像柔软的微风拂面一般,让人都舍不得说句重话。
于秋婉知道现在她全身都是软的,只有嘴还硬着,心中一阵无语,想要挣扎一下,但又败给了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弱小温软的身躯依靠在皎月匆忙为她收拾时拿来的靠枕上,一句话也不想说,动也不想动了,像个精致乖巧的玩偶。
这时她突然想到前世网络上流传的一个词“摆烂”,一时有些莫名,难道人生的尽头就是摆烂？
按理说到京城的路途又长又累人她的身体应该更加支撑不住才是,可是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的在恢复,虽然极为细微却聊胜于无,让她好受不少,至少不会动不动就吐血。
只是嘴里却被塞了一片人参，满嘴的药味。她知道不是人参的功效，就这种几年份的小人参最多就补一下气血，哪里还能修补她的身体。
这个人参是花了钱的,还对身体有些许好处,她不得不好好利用。
过了一天时间两个婆子就开始讨厌起这个皎月来了,平时倒是也安安静静的,一旦涉及到她家小姐她就什么都要管,也不许人靠近于秋婉。
一次马车的车轱辘被路上的石子绊了一下,抖动的车身让于秋婉身子朝另外一边倒去,那两个婆子都想去扶的,手都伸出来了,结果被皎月狠狠地拍了一下,就像是怕他们会伤害她一样。
唯一好的一点就是皎月不会像泼妇一样大声骂人,也不会说一些难听的话,就像是读过书一样。可是乡野之地估计连这位小姐都大字不识几个,更别提身边的丫鬟了。
出自相府的马车不可能不好,哪怕是最简单朴素的马车坐着也比其他马车要舒服。马车里面很宽敞,就算是两个壮汉都能横躺在两侧的坐位上,中间的木凳里面装满了各色的干果和两个水壶。
十几天的路程实在是枯燥又让人身心难受,四个女眷坐在车里面倒是还好,可苦了外面几个男家丁,简直要被晒掉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