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舒绿便抱着那一沓卷子上楼去了。她完全不知道，没过多大一会儿叶子琛便到了叶督军书房里，而他和叶督军所说的一番话改变了她的一生。
这一天，天气晴好，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微微有些晃眼。
叶督军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支派克金笔，却并没有写，而是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书桌。这是叶督军的一个小习惯，多年来未曾改变，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熟悉他的人便知道这是他在思考了。
叶子琛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小几上的瓜果点心一样都没动，他声音温润，还带着一点点的自豪：“这次的点子完全是舒绿一个人想出来的，而且她愿意勇敢地站出来，我觉得舒绿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叶督军道：“你别不是喜欢她就对她这么高的赞誉吧？”
叶子琛脸上微微一红，说道：“父亲，你说哪里话呢？她还那么小。”
叶督军似笑非笑地看着儿子：“我就不信没有舒绿你就没有办法解决，你可是号称霖州的智囊呢！”作为父亲，他很为自己的儿子骄傲。
“确实！”叶子琛点点头，并没有否认，“原本我们也商议了要利用舆论的力量向南京政府施压，但是想不到舒绿会这样大胆地倒打一耙，如果这次能够成功，东瀛方面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受到压制。”
叶督军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是我还是不希望舒绿去抛头露面，因为现在她可是我们督军府的儿媳妇。”
叶子琛摇了摇头，显然他并不这么认为。
“父亲，现在时代不同了，她虽然是我们督军府的儿媳妇，但是她更是一个自由独立的人，她有权力去维护她自己的利益，维护我们华夏人的尊严。”
叶督军道：“你说得不无道理，可是我们堂堂督军府的少夫人都被人绑架了，你叫老百姓会怎么想我们军政府？我们在百姓面前的威望将扫地！”
“父亲，没有那么严重！如果这场官司打赢了我们将大大的扬眉吐气！”
叶督军沉默着。
叶子琛接着游说：“况且，我们为什么要说舒绿是在明都被人劫持的？我们可以说她是奉命调查妇女失踪事件啊！”
叶督军冷笑一声：“你看过谁家让一个不在军中的女人去调查的？”
叶子琛毫不相让，侃侃而谈：“这在兵法上叫做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事情看上去不合常理，才能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现在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舒绿实际上是被劫持的，我们说是故意做出了被劫持的假象，实际上是苦肉计，就是为了打入敌人内部，这不就很好解释了吗？上下两片嘴，怎么说还不是随我们？”
“而且到时候也不需要舒绿直接出面作为原告，就由我们军政府出面，直接以调查失踪人口切入。”
叶督军叹了口气：“在这个方面，我从来也没有说赢过你一次。你若是看着可行，那就这么办吧。只是——”他顿了一顿，目光落在儿子消瘦的身躯上，“你自己要注意身体，不要什么事情都操劳，能够让别人做的，就让别人做好了。”
“我知道的，多谢父亲关心。”叶子琛这才拿起一个橘子开始慢慢地剥。
叶督军便低下头来看文件，在几个紧急需要批复的文件上签了字，再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儿子还在，他有些惊讶，一般叶子琛跟他说完话就会离开，今天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坐在他书房的沙发上吃起了橘子。
叶督军道：“橘子凉，又上火，你少吃一点。”
“嗯，好。”叶子琛将最后一瓣橘子丢进嘴里，眯起眼睛嚼了嚼。
叶督军看他还是不动，一时有些好奇，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子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叶子琛像这样在他书房磨蹭不开口还是头一回呢。他不由出口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吧？”
叶子琛点点头：“确实，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是舒绿的事？”叶督军眼中的笑意略深。
“嗯。”
叶督军道：“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她既是你的表妹，姑表做亲古来有之，你怕什么？”他也是近几日才知道自从结婚之后叶子琛就把自己的房间空出来给舒绿睡，自己睡在楼下书房，根本不上楼。
叶子琛摇摇头：“倒不是这件事。”
“那是什么？”
“我只是觉得舒绿是个可造之材，我想……我想教她一些东西，将来，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也有个自己人能够帮衬着阿璋，阿璋不像我，从小在军中长大，他没有从军经历，尽管现在念了军校，但还是很难在军中立威，我想给他留一个可用之人。”他说到这里神色黯然，“我手底下那几个人，不是我瞧不上他们，我觉得他们一个都不如舒绿，思维敏捷、冷静、果敢，最重要的是出手狠辣。阿璋虽然好，但是到底年轻，没有真正见过血，我怕他心慈手软，在军中难以服众！”
叶督军一哂：“刚才是谁说舒绿还小？”
叶子琛失笑：“父亲什么时候这么爱钻牛角尖了？我跟你说正事呢！”
叶督军哈哈笑：“我观察了一段时间，舒绿确实不错，可惜她是个女孩子……”
叶子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女孩子怎么了？古有木兰从军、缇萦救父，我们叶家的女孩子就是要比别人家的男孩子都要强些！”
叶督军对这句话很是赞赏，不过还是犹豫道：“你……都跟她说了？”
“嗯，她知道了。”
“有没有怪我们？”
“这个她倒是没说，只是怀疑她母亲的死跟那批宝藏有关……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该对她做些补偿，所以，我想让她多学一点东西……”
提起妹妹的死，叶督军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沉默了良久才道：“她猜的不错，她妈妈最后传来消息，说得到了一个账册，里面详细记录了那些宝贝的明细，说好了来霖州的时候带过来，可惜……”他忽然感到十分疲惫，仰头靠在座椅上，声音低沉，“你若是觉得有用，就多教教她吧。”
“好，父亲，我知道了。”他心头五味陈杂，原来舒绿的妈妈真的是因为宝藏而死，不知道舒绿以后知道了这个结果会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