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域骑着马,一路带着甘沛霖往南,径直走进了一片树林。
甘沛霖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什么都是他说得算,去或者不去,去哪里,做什么,她也不敢问,问了他也不会说。反正就是被他粗暴的掌控着,像一只猎物。
“再往前就要出城了。”甘沛霖眉头都打结了:“我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我迟了回府,会受责罚。”
“胡说。”姜域慢慢放慢马速:“他们若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必不会责罚。”
“大都督。”甘沛霖挣扎着要下马。
姜域反而将她拥的更紧些:“你看上敖家那个庶子什么了?”
有人胡说,就有人愿意相信。甘沛霖真心觉得姜域和敖璃是天生一对。一样的不着四六。“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姜域脸色微微沉些,凑近她的耳畔:“我若是你,绝不会隐瞒。”
“隐瞒?”甘沛霖不喜欢这个词。“大都督是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我的事情,原本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谈何隐瞒?你一边购置了整条街的金银玉器送去敖府,求娶敖家的掌上明珠,一边又抛下那位嫡千金强行带着我来逛树林,不觉得这么做很无耻吗?”
“是有点。”这次姜域很爽快就承认了。
三个字堵的甘沛霖哑口无言。
“他配不上你。”姜域伸手去抚了抚她鬓边的流苏簪子,仍然不是他送的。“不要在没有任何可能的事情上浪费心思。明白吗?”
“不明白。”甘沛霖推开他的手,眼眸里的光亮充满了嘲讽意味。“大都督这番话,应该和自己说。”
姜域就是纳闷,他有什么地方比不上敖家那个庶子的吗?怎么她每次看见他,要么是客套疏离,要么是假意维系,要么就是如此直白的嫌弃。
“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姜域挑眉,饶有兴致的问。
“没。”甘沛霖目视前方,澹澹的说:“谈不上得罪。”
姜域被她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堵的说不出话。反正就是特别的不痛快。
“大都督。”甘沛霖倏然转过脸来,凝眸看着他:“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上回马车失控,眼看着要撞到路人,是敖家二公子正好路过出手相助,才平息风波。因为他受了伤,我才把放有止血药粉的香囊给他用。就这么简单。”
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忽然肯解释了。姜域舒心不少,脸色缓和一些:“知道了。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全,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必了。”甘沛霖语气坚决:“大都督既然是冲着这件事情来,那我已经给出了答案。现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吗?”
闹了半天,她只是想给他个交代。姜域捉摸不透面前这个略显得纤弱的女人,心里莫名有一股火。“你就没有别的想跟我说吗?”
“没有。”甘沛霖很平静的看着他,就是只拿他当陌生人。
姜域是真的不高兴了。感觉这个离他很近的人,像一块又凉又硬的玉。虽然名贵,也通透,可就是捂不热。
他有些灰心,掉转了马头往回走。
马速不快,他也不吭声。就那么沉默的看着前方。她的发丝不时的被风吹在他的脸颊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既让他眷恋,又令他迷失方向。
这一路上,他不吭声,甘沛霖也不敢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走着,这种气氛叫人浑身都不舒服。
甘沛霖为了能离他稍微远一点,脊背一直挺的笔直,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是真的僵硬到腰酸背痛。
姜域扬了下鞭,马儿一加速。
甘沛霖就顺势倒在他胸口。心想,算了,放弃抵抗吧。她深吸一口气,就那么挨着他坐着。
“别和敖家的人走的太近。”姜域看着怀里软下来的女人,忧心的提醒了这么一句。
这句话,让甘沛霖警惕起来。敖家一直是跟随晟庆王的,而晟庆王一直想要造反。
敖珟当年也算是有眼光,在紧要关头撇开了和晟庆王之间的勾连,才能在满门遭殃的时候安稳的留在朝中继续为官。而敖家其余的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哪怕后来敖珉手握兵权,也是远在偏安一隅,很难在朝中一展拳脚。
所以,只要在那个劫难来之前,就做好准备把敖珟拖下水,那是不是对付他就容易多了?
唇角扬起细微的笑容,带着寒意。
“想什么呢?”姜域疑惑的看着她沉思的样子,不免蹙眉。
“没什么。”甘沛霖被姜域打断了思绪,恢复了淡漠的样子。
他索性停了马,身子一闪从马背上跳下来。
甘沛霖还没做好准备,就被她从马背上扯了下来。还好这次姿势比较正常,虽然突然,她也勉强接受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姜域疑惑的看着她的眼睛。
“我怕什么?”甘沛霖好奇的看着他:“大都督怎么总是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那是因为你脑子里总有些叫人猜不透的东西。”姜域伸手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
甘沛霖觉得疼,皱着眉揉了揉。
“疼?”姜域看她一直皱着眉,心想着自己也没用多大的力气。
甘沛霖没吭声忍着疼,抬手给他个脑瓜崩。
这动作太突然,姜域直接愣住了。
“我可不是你的木偶,随便你提拉拽扯,还要对着你笑。”甘沛霖不悦的看着他:“都是血肉之躯,疼不疼,你自己试试看。”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姜域没绷住笑了出来。
那笑容,不似敖珉笑时带着温暖,也不似敖珟难得展露笑颜那么动人心弦。却有一种让人看见了,就印在脑子里,一下就记住了。
甘沛霖怔怔的看着他,好半天,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这么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
她往后退了一步,推开他的手。
“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姜域指的是敖璃的事。“好好等着我。”
“什么?”甘沛霖一脸的茫然。
“陆忠参了你父亲。”姜域犹豫着要不要和她说这些事,倒不是因为事关朝政,有所不便。而是他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麻烦,没必要让她担心。
可最后他还是决定告诉她,好像有故意让她感激自己的成分。
这小小的心思,掩藏在他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之下,不那么容易让人发觉。
“陆忠参我父亲?”甘沛霖不免有些诧异:“为陆宣叶的事?那件事与我何干,摆明是陆宣叶被人利用,事情没办好,反而招致麻烦。”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姜域反而舒心。她不刻意摆出冷漠样子的时候,那份纯真确实让人很想靠近。“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单单冤枉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什么可奇怪的。”嘴上这么说,甘沛霖是真的没看清楚这一笔。起初她以为是沫妍青把手伸向了晟庆王府。可若果然如此,她就不会安排王府外的截杀了。
可除了沫妍青,她一时也没想到还有谁这么恨她,巴不得她折在王府里。
“能讲出这句话,我与姑娘是知音。”姜域一直觉得,之所以有那么多人看不惯他的举止,就是这个原因。
“什么知音?”甘沛霖也总是看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姜域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微微踏实。
甘沛霖拨弄了鬓边的发丝,有些想说,你那个叫厚颜无耻好吗?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居然还敢标榜自己的品德比旁人高尚,真是太荒谬了。
当然,她是不敢直说的,她怕死。
万一真的惹恼他,很有可能被他直接掐死然后就地埋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姜域明显能看出嫌弃,眉头又蹙紧。
“没……没什么。”甘沛霖用一种自嘲的口吻道:“我不过是个只会绣花的丫头罢了,哪里能和大都督成为知音。你那些杀伐决断,顷刻生死,我是不懂的。”
“我说你是,你就是。”姜域听见身后有动静,旋即转过身去。
随从见他察觉到自己,才敢快步上前。
姜域听他蚊声禀了些什么,脸色微微阴沉。
甘沛霖索性转过身慢慢往前走,她可不想听见不该听的。
“走吧,送你回府。”姜域忽然扬声唤她。
“嗯。”甘沛霖等他这句话等了好久,总算松了口气。
上了马,姜域依旧习惯性的把她圈在怀里。
说真的,甘沛霖特别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很想和一个人保持距离,他却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你周围,还偏偏有震慑、掌控你的能力,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回去的一路还比较顺利。
到巷子口的时候,甘沛霖实在是不能再沉默了:“大都督,送到这里可以了,我想自己进去。”
姜域没吭声,也没停马,继续往里走。
甘沛霖拗不过他,只当自己是白说。
马在甘府门外停下,管家快步迎了出来,脸色有些奇怪。“大小姐,您可回来了……”
一眼看见姜域在,他连忙恭敬的行礼,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啊——”
门里传来女人惨叫的声音惊了甘沛霖的心,这个声音这么熟悉,怎么可能分辨不出。“糟了,是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