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姜域在快出宫门的地方被拦下来。
领内总管吴启明恭敬的朝他行礼:“大都督,皇上在书房等您过去。”
姜域料到皇上会单独召见他,心里并无波澜:“带路。”
书房倒也不远,却因为逆向,一路上不断有官员朝他行礼。
姜域绷着脸,面无表情。这些人一贯拜高踩低,他一战一战越攀越高,这些人的腰肢就越弯越低。
“到了,大都督里面请。”吴启明恭敬得紧,唇边一直挂着笑。
“唔。”姜域整了整领口,平静走进去。
“大都督来的正好。”皇帝见他进来,很是高兴。“朕正和敖卿家商议你们的婚事。内务局挑选了几个不错的日子,朕瞧着都好,就等你这个新郎来定夺了。”
这倒是让姜域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皇帝是要单独“警告”他不要动吴家的人。却没想到他居然是要为敖家出头。“皇上终日秦政,日理万机,怎么可以为臣下这些小事费心。”
“诶。”皇帝摆一摆手:“这怎么能是小事呢。何况,朕昨日才收到姜太尉请旨赐婚的奏折。你呀,迟迟不做决定,让家中父母担忧。”
敖珟只在心底轻嗤一声,面无波澜道:“既如此,那就请皇上和岳丈定夺。”
这一声岳父让一直绷着脸略显严肃的敖长峰松了口气,只要姜域肯认他这个岳父就好。“那就,全凭皇上做主。”
“如此,也好。”皇帝将内务局呈上的奏折摊开,略微思忖,手指落在第一个吉日上。“初八,可是个好日子。”
姜域心头微紧,凝眸看着皇帝的指尖。正想要开口,就听敖长峰道:“不错,这一日甚好。皇上果然最知晓微臣心意。”
“算起来也就十余日,会不会太仓促?”姜域心里是不情愿的,自然得多说一句。
“该准备的早就准备妥当了。”敖长峰微有不悦,碍于皇帝的情面,才稍稍忍下。“只消姜府准备妥当便可。”
“自古以来嫁女儿都是要紧事。迎娶新妇却容易许多。”皇帝少不得帮腔:“既然敖爱卿选定初八,那朕便吩咐宫中备下厚礼,在喜日送去大都督府上。”
“多谢皇上。”姜域毫不犹豫的朝皇帝行礼。
敖长峰这才满意随着道:“谢皇上恩典。”
“敖家嫡千金朕也是见过的。不仅容色秀丽,还知书达礼。大都督可得好好待人家。”皇帝饶有兴致的说了这么一句。
“自然。”姜域似笑非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微臣必不会亏待敖小姐。”
敖长峰以为皇帝还有事情和姜域说,便行礼道:“那微臣这就回府打点着,御赐良缘,喜事一件,自得事事周全。”
“去吧。”皇帝冲他点头微笑,转而看向姜域:“大都督也去吧。朕还有折子要看,就不留你们饮茶说话了。”
“微臣告退。”姜域拱手行礼。
敖长峰和姜域一前一后的走出了书房。
“贤婿不必忧心,敖府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了。”敖长峰也不客气,直接称呼他为贤婿。
说真的,若论品阶,他不过是位列六卿的司空,掌水利事。自己犯不着跟他客气。姜域心头微微不快,表情却依然平静:“岳丈思虑周全,贤婿感激不尽。”
“小璃是我们敖家的掌上明珠,贤婿可要好好疼惜呵护。若我女儿有什么不妥之处,还望贤婿海涵。可若是……让她受了什么委屈,我们敖家也不答应。”敖长峰其实不怎么赞同这门婚事。毕竟姜域是什么人,他心里清楚。可女儿非要嫁。他也没有别的法子。
“谨记岳丈教诲。”姜域仍然没什么表情,从头到尾,他的脸色就没有变过。
反正根本看不到一丁点要为人夫的喜悦。
敖长峰在心底长叹一声,最终掉头而去。
出了宫,姜域上了马,一路疾奔回姜府。
刚进府门,就看见薛苞芸迎风站在那等着他,一脸的喜气。
“域儿,你可回来了。”薛苞芸伸手去拉他的手。
姜域从马背上跃下来,皱眉和她保持了一些距离。“母亲有事?”
“非要有事才能和你说话吗?”薛苞芸笑吟吟道:“听你的话,我都半月有余滴酒未沾了。你闻闻,我身上一丁点儿酒气都没有。早起你父亲来我这边,说皇上答应赐婚了,是真的吗?那敖家的嫡千金,虽说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也算得上闭月羞花了。且我记得那时候见她,她生的很好,看起来应该很好生的样子。”
“母亲。”姜域被她说的心烦,脸色微微一沉:“你胡说什么呢。”
“哪里是胡说。”薛苞芸用手比划了一下:“她臀圆肉厚的,一看就是个会生儿子的样子。你是男子,自然不懂这些。”
姜域硬是堵的心口窒闷,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对了,日子可定了吗?你放心,母亲已经叫人去修缮新房,该添的添,该换的换,总归不会叫人家女儿受委屈的。你大可以放心。”薛苞芸说的眉飞色舞,丝毫没发觉姜域脸上的不痛快。
或者说,她明知道他是不愿意的,却还是装作不知道。
“母亲高兴就好。”姜域冷冷道:“你喜欢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只有一样,不许再饮酒。”
“行了,知道了。”薛苞芸召唤了两个婢子过来,说现在就去看新房。“有儿媳茶喝,马上又要有孙儿抱,喝酒做什么。我得强打起精神好好为你操持婚事才可。”
姜域没吭声,让人牵马,他怒气冲冲的往姜太尉的书房去。
书房里,姜一申一手握着毛笔,一手揽着美人腰,正画一幅春光明媚,美人多姿图。
姜域一脚踹开房门,惊得他手里的毛笔都掉在纸上。
“哎呀你这个逆子,进来不会敲门吗?好好的一幅画就这么让你给毁了。”姜一申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恨。
他怀里的美人吓得腰杆都僵硬了,想要笑的好看,以免惹姜域生气,可唇角却僵硬的厉害。
“出去。”姜域只道这两个字。
那女人连忙推开姜一申的手,一溜烟跑出了书房。
“你发什么邪火?她是你庶母,你这是什么狗怂脾气?”姜一申嚯的站起来,横眉怒目冲他吼:“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懂不懂点规矩?你以为当上大都督你就了不起了?混账东西!”
姜域沉着脸,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姜一申身子一颤,刚要往后退,就被对方揪住了领口。“混账东西,你干什么?”
“你再说一遍。”姜域眼底的怨恨慢慢的涌起来,眼神变得狰狞可怖。
“说又怎么了?”姜一申胸口起伏的厉害,显然是害怕的。
“老东西,你听好,你一向作恶,我也司空见惯。但若你再把手伸得这么长,管到我床上去。别怪我下狠手。”姜域比划了个杀的手势。
“你……你……”姜一申被他气得大口大口的喘起来。“你敢!”
“你试试看我敢不敢。”姜域冷蔑道:“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是生不如死吗?我担保你会过的比现在更痛苦。”
姜一申指着他的鼻子,一双眼睛瞪的快要突出来。
姜域倏然松手,他一下子跌坐椅上,指着姜域的手依然还停留在半空。
“父亲还是好好保重身子吧。”姜域嫌恶道:“你这样子,怕也是玩不了几年了。”
“滚!”姜一申用尽力气吼了这么一嗓子。
姜域没搭理他,转身离开书房。还没走下庑廊,就听见有人急火火的嚷道:“来人,快来人,去请太医,老爷晕了……”
姜域讨厌这种氛围,索性叫人牵了马,直接出了府。
这个时候,他没有在长街闲逛的兴致。更不想一个人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躲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竟然没有地方可以去,也没有谁可以诉说。
栗色的马儿托着他,走着走着,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竟然来到甘府。
“你也知道我惦记她?”姜域拨弄了它的鬃毛,心底有那么一丝微不可见的柔软。“恐怕也只有你才知道。”
甘府的门敞开,陈锐急匆匆的从里面出来。
进甘府的巷子就这么一条,有人骑着马站在巷口,自然一目了然。陈锐想装没看见都不成。“大都督,您怎么在这儿?”
他快步走上去,硬着头皮问。
姜域没吭声。
“奴才还有事情要做,告退了。”陈锐行礼要离开。
“出什么事了吗?”姜域见他行色匆匆,不免好奇。
话到嘴边,陈锐又咽了下去。“没事。”
姜域也不问他,由着他离开,直接骑马到姜府门外。“我要见甘沛霖,去通传一声。”
这时候,甘沛霖难受到极点。
浑身绵软就不必说了,高热一直不退。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脑子里一团浆糊,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睡醒。
“脆芯,好难受……”
“不行,大都督,您不能进去。”脆芯将姜域拦在门外,被他吓得脸色发青:“小姐病中不便见客。您这样硬闯传出去了,小姐可怎么得了?女儿家的名誉比什么都要紧,大都督您这样会害了小姐的。”
“任何事,我负责。”姜域只道这三个字,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