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姜域想说,我不会伤害你。
可是甘沛霖完全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之中,像受惊的猎物,一直一直的往后退,根本就不去看他的表情,更不愿意听他说话。
“你别过来,我不会妥协的,绝不会。”甘沛霖想起自己上一世算计了他,如今这局面,也算是她的报应吧。
“你别……唔!”甘沛霖撞在了屏风上,后脑勺正好磕在凸起的雕刻上。
姜域跨步上前,一手捂住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放开我……”甘沛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听不清楚姜域的声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用手肘猛然朝他的胸口顶过去,趁他被推开的瞬间,拔下了鬓边的珠钗,用最锋利的一端指着自己的咽喉。“你再过来,我就……”
姜域有些看不懂了。她就对他这么没信心吗?还是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他,所以特别抗拒他靠近。
脑子里一晃闪过了个念头,姜域有些生气的问:“若站在这儿的是吴为呢?你也会推开他吗?”
甘沛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会。因为我不是物品,不能拿来做这样肮脏的交易。”
这话有几分道理,姜域的心口微微一暖。他也觉得,他可以用任何方法得到她,但绝不是现在这样。“我送你回去。”
甘沛霖警惕的看着他,眼神充满怀疑。
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的缘故,她身上越来越软,脸颊也越发滚烫。“我自己可以走,你让开。”
姜域明显感觉到她不对劲,心里更加生气。甘府居然卑鄙到这种程度,给自己至亲的人下药。
“让开。”甘沛霖看他迟迟不动,簪子越发贴近自己的肌肤。
“好。”姜域顺着她的意思,往一旁退开两步:“请便。”
甘沛霖警惕的一直用余光留意他的举动,见他确实没有靠过来的打算,才慌慌忙忙的推开厢房的门,急火火的走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脚步越来越轻,头却越来越沉。恍惚觉得自己像是浮在水面上,又好像飘在云端。
“竹语……”甘沛霖跌跌撞撞的走到她和竹语分开的地方。越来越不受控制的身子让她觉得特别害怕。她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失控,她很怕连最后的意识都没有。
可是这里空无一人,别说竹语了,就是领路的侍从都没看见。
她有点想哭,原来再生一世,还是那么无助。
手扶着墙,不知道怎么弄断了尾指的指甲,嫣红的血水缓缓流出来。
可甘沛霖感觉不到疼,她实在支撑不住自己,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姜域从她身后走过来,动作敏捷的将她抱起来。
“别怕,我不会勉强你。”说话的同时,将她横在自己怀里,转身往厢房里去。
甘沛霖的意识恍如在梦中。她清晰的记得她亲手调制了合欢香,在那香料里加了一些会使他意乱情迷的药。看着他一点一点在她营造的虚假氛围里沦陷,她忽然觉得很安心。
她轻轻伸手,去解他束在腰上的金缕带。她还记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苦涩味道。不知道为什么,离他越近,那股苦涩的味道就显得越特别。好像是从他身上透出来的。
姜域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甘沛霖,你清醒一点。”
甘沛霖微微睁开眼睛,面前的人是谁,她一下子认不出来了。那是一张模糊的脸,轮廓分明。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脸颊,可还是认不出来。
“甘沛霖。”姜域看着她烧的通红的脸,不禁更生气了。
甘允天居然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原来这世上被至亲坑害的人,并不是只有他自己。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姜域在她的睡穴上用力一点。
甘沛霖只觉得有点疼,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来人。”姜域冷声。
随从恭敬的走进来:“主子。”
“她被人算计下了药,找两个可靠的婢子过来,替她更衣沐浴。”姜域皱眉道。
“是。”随从立马从房里退了出来。
如果不马上替她沐浴,药力会烧的她难受。姜域沉沉叹了口气,绷着脸走出了那间厢房。
夜幕低垂,甘沛霖仍然没有回府。
竹语将窗棂关上,端了一盏热茶送到甘老太手边。“老夫人喝口茶润润喉吧。”
“嗯。”甘老太接过茶盏,语气有些低沉:“你说……沛霖那丫头,有没有福气做大都督夫人?”
“大小姐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都更胜敖家嫡千金一筹。何况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大都督是很在意她的。要不也不会好几次为她入甘府。过了今晚,想必这好事也就成了。”
“说的也是。”甘老太幽幽一笑:“最好的结果就是做个平妻。沛霖那丫头是个有心思的。一旦入了姜府,一定会比敖家那丫头更有手段笼络丈夫的心。迟早管家之权能落在她手里。”
“老夫人这样为大小姐思量,当真是心疼得紧。”竹语脸色微微一变,语气有些不好:“奴婢却担心大小姐未必能领情。若她想不通,那岂不是……”
“哼。”甘老太饶是一笑:“我已经说了,她是个聪明的丫头。聪明人怎么会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容不得她多思。”
“给老夫人请安。”管家隔着门在外头扬声。
“让他进来。”甘老太心想,这时候过来,怕是有事。
竹语开门迎了管家进来,管家将一个锦盒呈于甘老太面前。
这锦盒眼熟,竹语一眼就认出来。“老夫人这是……”
甘老太扫了她一眼,那意思是让她闭嘴。直到管家退出去,门重新关好。她才不悦道:“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竹语点了下头,打开锦盒不由得愣住:“这是……老夫人赠予大小姐的珍珠项链。”
“给我看看。”甘老太赶紧接过那串珍珠,果然发现珍珠项链的少了一颗。至于为什么会少一颗,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些珍珠每一颗都在珠心藏了迷惑人神智的药。这药原本就没有什么气味。须得配合加了东西的山泉才能发挥效用。
“大都督还真是眼明心亮。”甘老太不禁勾唇:“怨不得他年纪轻轻,就坐稳这个位置。”
“老夫人,那他送这东西过来,是什么意思?”竹语不免担忧。
“管他呢。”甘老太不悦的摆一摆手:“去拿事先准备好的另一串送去沛霖的摘星楼吧。如今这甘府,也就只有她才配享有这么好的东西。沫氏母女,终究不顶用。”
甘沛霖醒来的时候,天完全黑了。
她猛的坐起来,却看不清房里的一切。
就在她想喊人的瞬间,有人摸出了火折子,点亮不远处的蜡烛。
有些刺眼的光让甘沛霖难受,但很快,她可以看清楚光晕附近,那个站着的人。“姜域你……你做过什么?”
“你说呢?”姜域没急着走过去。
甘沛霖动了动唇,什么都没说。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淡黄色薄薄的裙子,心凉了半截。“我说过,我绝不会妥协。”去摸自己的鬓边,她才发现发髻早就被人拆散了,她的饰物都被摘掉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姜域听她的声音都在颤,拧着眉头走过去:“你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你觉得,我是个会乘人之危的人?”
“你难道不是吗?”甘沛霖反问。
“当然不是。”姜域很肯定的回答。
“那我……”
“你被人下了药。”姜域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这痛楚让甘沛霖恍惚明白了什么。如果他真的欺负她了,那不可能完全没有痛感。“你……为什么要帮我换……”
“打住。”姜域捏了她的下颌:“让婢子帮你换的。唯有药浴才能解毒,你以为我愿意折腾?”
“可是……”甘沛霖心想,你光给我解毒,又不送我回甘府,那在他们眼里,有什么区别。但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毕竟,姜域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谢谢你。”甘沛霖第一次这么诚恳的对他说谢谢。
“没了?”姜域还等着有下文。
“你还想有什么?”甘沛霖问。
“你知不知道你哭湿了我的枕头、被子和袍子。”姜域凑近她,似笑非笑:“爱哭鬼。”
“我才没有。”甘沛霖胡乱的往自己的脸上摸了一下,才发现真的还有没干的泪。再摸摸眼睛,眼睛已经哭的有点肿起来。
在遇到甘沛霖之前,姜域以为自己不会再有心疼的感觉了。可是离她越近,就被她拨乱心弦。“除了我,不许再为任何人哭。”
“好好的,我干嘛要为你哭?”甘沛霖觉得他这说法太奇怪了。
“我是说,除了我,不许任何人惹你哭。”姜域捏了捏她的鼻尖:“你放心,无论是谁欺负你,都得就此付出代价。我说到做到。因为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
“你要甘溥洋的命吗?”甘沛霖凝眸问。
“顺道好好清晰一下你们甘府的风气如何?”姜域挑了眉问。“很快的,你等着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