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域的动作很敏捷,几乎快到旁人看不清。
敖璃只觉得耳边嗖的划过什么,乌黑的发丝瞬间就散开。
她才意识到簪子被他摘了下来。
“算你走运。”姜域冷眸看着她:“我从不打我的女人,你至少还挂着姜府姨夫人的名头。”
甘沛霖唇瓣轻启,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姜域又开口。
“我的婚事不用你答应。只不过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件事。”姜域朝陆垚颔首。
陆垚便将怀里的册子展开,呈于几人面前。
“甘沛霖的马车横冲闹事那件事,是你做的。”姜域微微挑眉:“可能之前还有疏漏,但这是拿到证据的第一件。中间横七竖八,你没少作怪。最近的一件事,在她去榆林村的路上行刺也是你安排的。你做事还算干净利落,可惜那些人身上的物件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见主子说到这里便看着自己,陆垚接着道:“奴才已经查过,这些刺客服用的毒是平城人调制的。而这些人最后是落在了接管的人手里。如今接管平城的人,正是当年敖司空提拔的一命副将。敖司空不再掌管兵权改为掌管水利,却也不影响他昔年的下属继续为他训练这批死士。”
说到这,姜域眼底微微闪过一丝杀意。“那人的头颅我已经命人取下,这时候差不多送去敖府了。”
“你……你不能把祸水引到敖府去。”敖璃哽咽道:“为了我的事情,父亲和族人已经受尽白眼。姜域,你的心比铁石还要硬吗?”
“也就是,你承认了!”姜域横眉微挑:“你与甘府二小姐甘姳露里应外合,利用雀鸟传递消息,几次三番暗算沛霖。我念在与你有婚约,屡次暗示让你收手,却丝毫没起半点作用。若不是沛霖命大,早就折损你手。这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有什么资格留在我身边?”
这话让甘沛霖咂舌。
其实敖璃的狠毒程度和姜域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就好像那个敖司空的手下一样,不就是替先前的旧主训练了几个死士,转眼就被姜域取了首级。照这么看,他们俩还是很般配的。
甘沛霖心里这么想,却没吭声。
敖璃一边抹泪,一边用力的看着姜域,好像很像看清楚面前这个人,却无济于事。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敖璃咬着牙,语气冷硬:“我不过是学你罢了。你是怎么攀上大都督的位置,难道一路上为那些人歌功颂德,他们就会捧了你扶摇直上?你还不是像我这样,趋利避害,先下手为强,一步一步收拾掉威胁到你的人。一个个清除挡在你勉强的障碍。我根本就和你是一样的。你看着我这样子,不觉得就是看着你自己吗?”
甘沛霖差点给她鼓掌,虽然她歹毒,可是话说的没错。
“很好。”姜域沉眸,轻微颔首。“你说的没错。”
敖璃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只想留在夫君身边,过些安稳的日子。试问哪个深爱着自己夫君的女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夫君对别人情根深种。这个女人,她勾引我家二弟就算了,还跟状元郎攀扯不清,又想法设法的想做姜府的女主人。她的手段这么厉害,我若不下手,难道等着她坐稳主母的位置再来要我的命么?”
姜域沉沉点头:“你说的都对。换做是我,我也会像你这么想。”
他走近敖璃一步,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可是你忘了一件事。她是我的女人,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动我的女人。尤其是,我爱的那个。”
手上猛然用力,敖璃的脸当时就变色了。
甘沛霖从姜域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就能判断,他是真的没留力气。
敖璃根本就喘不过气,双手用尽全力去掰他的手。可他的力气大到将她提起来,双脚凌空。
“她能容你一次又一次的暗算陷害。可我不能容你一次又一次这样对我的女人下毒手。”姜域冷冷道:“你们敖府,以为拿住我的把柄,就可以为所欲为吗?逼着我和你成婚,我就非让你当我的夫人不可?哼,可笑。”
敖璃双眼凸起,整张脸憋得如猪肝色。可她的意识很清晰,她听见姜域说的每个字。原来他肯点头娶她,并不是薛苞芸真的相中她,也不是他心里有她,而是父亲的操纵……
“姜域,你……松手。”甘沛霖看着敖璃就快不行了,猛的拍了一下姜域的手背。“她是该死,但不是现在。我那么用心良苦帮你拦住御驾,不就是为了不要留下把柄被皇上拿住么。你何必急在这一时?”
“主子,大小姐说得对。”陆垚看情况不对,赶紧跪下:“主子,一切以大局为重。”
“要她死,太容易了。”甘沛霖顺势道:“要一个人生不如死,那才有趣。你不如留下她这条命,慢慢折磨。”
这个理由好。姜域顺势松了手。
敖璃就像一条死狗,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
陆垚去探她的颈脉,发现脉象微弱。
留兰走过去一脚踹在敖璃胸口:“叫你害我家小姐,吃我一脚,权当是给小姐出气。”
其实她这一脚,是救了敖璃一命。
胸口猛的一震,敖璃才大喘了一口气,拼命的咳嗽起来。
“听你的。”姜域凑近甘沛霖身边时,表情已经缓和许多:“以后我主外,你主内,府里所有的事情都归你管。”
甘沛霖很佩服他情绪转变的毫无违和感。刚才还要杀人,转眼又说起肉麻的话来。
“为什么知道她在害你却不肯还击?”话说话来,姜域有些不安。“你是不想还击,还是不忍?”
他始终觉得甘沛霖对敖珟有些莫名的情愫。说是爱,那感觉不对。但说是恨,好像又是因爱生恨的那种恨。反正他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他不知道的种种,莫名的不爽。
“什么不想、不忍?”甘沛霖白他一眼:“我是不屑。她已经是你的女人了,自然是要你来教训。哪里用我动手。”
姜域就喜欢看她薄怒夹杂醋意的样子。对,他把她这种表情理解为醋意。
“你才是我爱的女人,和她不一样。”
“大都督,你最近越发轻佻了。整天爱来爱去的挂嘴边,这样真的好吗?”甘沛霖不悦的看着他:“不是说成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吗?你天天说这些,难免让人觉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好没劲!”
“是,夫人教训的极是。”姜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太瘦了,干巴巴的,一点都不滋润。回去之后要好好调养身子。”
甘沛霖给了他一个大白眼。这话比爱来爱去听着还叫人恶心。
“陆垚,安排一下,送她回甘府。”姜域说完这话,心里还是有点不舍得的。“这段日子,过的真快。”
“对我来说每天都很漫长。”甘沛霖心想,可算是能逃出魔掌了。
“接下来,且有得忙了。”姜域沉眸道:“恐怕没那么多时间陪你。等我收拾了局面,就去甘府提亲。”
甘沛霖心突突的跳。看来她得在姜域提亲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这些天在别苑,也不知道吴为那边怎么样了。这时候忽然想起吴为,有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惦记过这个人了。怎么会这样?
“想什么呢?”姜域不免的睨她一眼。“不许见敖珟。”
这五个字,他犹豫的一下,还是说出口。“他就是个疯子。身份卑劣的疯子!”
“你有……兄弟吗?”甘沛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算是有吧。”姜域不解:“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很在意嫡庶尊卑之分?”甘沛霖又问。
“当然。”姜域眉目凝重的说:“嫡出才是正统。有些人一辈子也做不了嫡出正统。”
这一句话,他其实说的不是敖珟,只是这时候的甘沛霖还不能理解。
“其实我不在意这些。”甘沛霖微微低眉。
这句话刺激到姜域,他忽然用力把住她的双肩:“所以敖珟是个孽出的庶子你也不在意?”
“我不是这个意思。”甘沛霖拧了眉头:“他的事,与我无关。”
“这还差不多。”姜域眼神里掠过一丝霸道:“不许见敖珟,听见了没。”
“嗯。”甘沛霖敷衍的哼了一声。
姜域显然不满意,看着她的表情越发沉冷。
“我不会见他。”甘沛霖心想,好好的去惹个发疯的干什么。等能要他命的时候,好好要他的命不就是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吴为,是她的婚事以及甘府里那些该收拾的帐。
“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徐府的人你不要再用了。”姜域收拾了脸色,认真的说:“徐府好不容易才从朝堂上抽身,现下的太平,是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别为了这个,凭白惹皇上疑心。”
这话是为了外祖父家好,甘沛霖连连点头:“是我莽撞了,多谢你提醒。”
姜域侧过脸对着甘沛霖。
甘沛霖瞬间满头黑心,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姜域以为他不明白,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不是要谢我么?喏!”
甘沛霖搡开他的手,转过脸去:“没羞没臊。”
陆垚转过身对留兰飞了个眼。两个人咯咯的笑起来。
敖璃躺在冰冷的地上,听着他们你侬我侬,好恨自己居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