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剑,姜域没有闪开,那恐怕会正刺进他的咽喉。
可是姜域闪了身,敖珉那一剑就刺中了他身后的竿党。
“皇上,此处不宜久留,微臣立即护送您去安全的地方。”敖珉的脸上,还有些许稚嫩之色。比起姜域、敖珟这些历经沙场数次的人,他显然还带着一丝少年的淳朴和青嫩。
可就因为是这样,宣堌才对他放心,随即点头,迅速离开了金殿。
临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姜域一声:“大都督的母亲和夫人都在宫中,你最好速战速决。”
沛霖入宫了吗?姜域的心突突的跳,侧首望了一眼陆垚。
陆垚连忙道:“祯公主入宫请安,说是给主子送些替换的衣裳。”
到这个时候,陆垚还不知道甘沛霖也在宫里。他这么一说,姜域心里就踏实不少。
各地揭竿而起的事情,他的确运参与运筹。可让竿党入宫行刺这件事,并不是他的杰作。那么又是谁,在这个时候让人杀进宫来,还能做到事先丝毫不惊动旁人?
正疑惑,外头涌进来的竿党越来越多,势头迅猛。
姜域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莫不是宣堌的伎俩?
否则羽林卫重重守护的深宫大内,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竿党击破?
若没有人里应外合,他们恐怕连这座金殿的门朝哪边开都找不到。
“陆垚,速战速决。”姜域眉心里透出冷色:“别拖延。”
“是,主子。”陆垚得了指令,立即动手。
而姜域却趁人不备,迅速离开了金殿。
他必得跟宣堌在一起才行。否则一旦出什么事情,难以照应。
让他怀疑的还有一点,那就是烨庆王也在打斗间不见了踪影。可当时他并没有跟随宣堌一同撤退。
让文心兰没有想到的是,她以为安全的地方,却早早就被竿党给拿下了。
以至于她们都还没靠近,就被竿党冲散了。
“不对劲。”文心兰的心突突的跳:“宫里不可能只有这些禁卫军。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竿党闯进来,居然没有人能阻拦?”
甘沛霖看着她发青的脸色,眉心微凛:“皇后娘娘戏怕是过了吧?”
文心兰不悦的盯着甘沛霖:“都什么时候,我做戏犯得着陪你搭上自己的命?”
当然,文心兰也确实没有太多精力陪甘沛霖斗嘴。她是真的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先别说了,赶紧找个地方躲一下。”
说到皇宫,文心兰知道的,当然是富丽堂皇的地方。
可是甘沛霖却知道那里最逼仄阴暗。她头也不回,带着留兰快步离开。
文心兰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跟上了她。
好在留兰和黑燕护的不错,甘沛霖这一路过来,基本上没吃什么亏。
而皇后身边的宝鹊也是深藏不露,招式过硬护着皇后也是够用了。
“这是什么地方?”文心兰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着不起眼的一处角门进来,说是个殿,但又不像。可这里偏偏有很多破破烂烂的门,似是有很多厢房。
“先进去再说。”甘沛霖走到倒数第二间,推门进去。
上一世,敖珟权倾朝野之后,将这里收拾出来,用来囚禁有身孕的她。
那时候,她还苦苦等着敖珟能信她的清白,能幡然醒悟接纳她肚子里的亲骨肉。可这一等,就差不多大半年,她在这样的环境里苦苦支撑,到最后也是徒劳。
“大小姐,这里虽然好藏身,可是破破烂烂,若他们硬闯进来,那……”留兰的心的突突跳。“我怕外面的黑燕应付不了多久。”
甘沛霖没吱声,未免文心兰怀疑,她只是装作四处寻找的样子。
“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出路吗?”文心兰也让宝鹊去找找看。“想来也是可笑,本宫身为皇后,身边的戍卫竟然还不及贵妃多。她都能弹指之间呼风唤雨,可是本宫却落魄的要和你躲到这样的地方来。”
“嘘!”甘沛霖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
只因为她听见有人闯进了这里。
一定是方才混乱,有人察觉她们进来,于是就跟着追击。
甘沛霖故意站在一个破柜子前,不经意的拨弄了下柜门。
宝鹊眼尖,竟然从柜子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皇后娘娘,这柜子好像有猫腻。”
文心兰点头,宝鹊便将柜子的门敞开。
柜子的里居然是个洞口,通向一片漆黑之处。
“要不要进去躲躲?”留兰有些担心的问。
甘沛霖看着文心兰,故意显出担忧的样子。
“你还是怕本宫会害你?”文心兰不禁叹了口气:“罢了,本宫先进去。如果有什么闪失,你便另觅容身之处。”
说完,文心兰快步从那洞口钻进去。洞口不算小,但她需要猫着腰才行。
宝鹊为免她有什么闪失,赶紧也跟着进去。
甘沛霖这才对留兰点了下头:“快进来,从里面关好柜子的门。”
留兰照办,刚关上柜门,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
四个人蹑手蹑脚,屏着呼吸慢慢往深处去。越走越觉得毛骨悚然,这洞不知道通向何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陷阱之类。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唯一的好处就是越走路越宽,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已经听不见外头的动静。
宝鹊才敢从怀里摸出一支火折子:“娘娘,要不要光?”
“也好。”文心兰这一路走来,越走心越凉。她反复思考一件事,为什么清宁处变不惊,可以及时调遣戍卫守护。难道,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场动乱?还有那个出生就被调换的小皇子,他到底在哪?为什么清宁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安危?
“皇后娘娘,您瞧。”宝鹊禁不住皱起眉头:“再往里就没路了。这根本就是一个死胡同。”
“不管是什么,先在这里躲一躲吧。”文心兰叹了口气:“从那柜子进来,就只有这么一条路。你去守着那路最窄的地方,若有竿党攻进来,格杀勿论。”
“是。”宝鹊凝重点头。
留兰却没有离开。她害怕皇后对甘沛霖不利。仅仅是在略远的地方静静候着,时刻待命。
“娘娘真的不知道竿党的事?”甘沛霖问。
“废话。”文心兰眉心紧皱:“如果知道,还会陪着你去贵妃宫里疯吗?不得好好安顿自己?哼。”
她冷蔑哼道:“我可不是你,为了复仇命都可以豁出去。我很惜命的。皇后啊,这世上能有几个?我干嘛不好好的活着,享尽荣华。”
“那……”甘沛霖苦笑了下:“便是皇上算计了您去。”
这回,文心兰没有反驳。除了这个,她似乎也找不到别的答案。
“皇后娘娘没有疑心是我夫君所为?”甘沛霖见她沉默,反而好奇。
“不会是姜域。”文心兰清冷一笑,语气微凉:“姜域不会让你犯险的。这件事情上,他是个君子。”
没想到皇后会这么说,甘沛霖禁不住有些尴尬。
“可是你真的能狠下心肠,了断薛苞芸?”文心兰看着她问。
火折子微弱的光,还是可以照亮甘沛霖的眼眸。
“为什么狠不下心肠呢?”甘沛霖反问她:“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就是这个目的吗?”
“呵呵。”文心兰这回笑的很痛苦,表情禁不住有些扭曲。
甘沛霖看的愣住了:“娘娘,您这是……”
“你们这些人啊,都有恃无恐的。仗着别人是真心待你们好,就恣意践踏别人的这份心。”文心兰冷蔑道:“我待宣堌,问心无愧,可是他连我都算计去。姜域对你,有情有义,可是你在他身边就是为了向他母亲复仇。甘沛霖,你对他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甘沛霖哑口无言。
她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愧疚呢?她拼命想帮着姜域夺回属于他的江山,助他达成心愿,不就是为了抵偿她自己心里的那份愧疚吗?
“你不用回答我。”文心兰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其实一点都不想知道。我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明白,哪里还有心思管你的事。”
“皇后娘娘说的也对。”甘沛霖轻微颔,缓缓道:“这些年,你没少为皇上尽心。当初晟庆王的事,你也在背后出谋划策。你秘密训练耳目,为皇上深入各处打探情报,日夜操劳,可是皇上有了石烨国的清宁公主,有了自己的皇子,也摸清楚了你多年行事的套路,便不再需要你了。我猜这次的事情,他之所以隐瞒你,也是怕你会走漏消息,告诉我。而我一旦知晓,姜域说不定就能避过一劫……”
“呼……”文心兰长叹了一口气,脸色沉冷的厉害。“别再说了。真相往往就是这么让人难堪。”
“我只是好奇,若我的夫君与娘娘的夫君,只有一人能活。娘娘您会怎么选?”甘沛霖侧首看着文心兰。
文心兰没做声,也没有任何反应。
甘沛霖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文心兰才缓缓的说:“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爱,或者一个女人的恨。往往在最出其不意的时候,这个女人会给她爱的或是恨的人,来个出其不意的。你那么想知道我的选择,我也好奇了,你自己又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