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来，甘沛霖忘了自己是怎么从祯的院子走回自己的院子。
她也不记得她说过什么，甚至想不起当时姜域是什么表情。总之回忆起当时的情况，脑子里只有一团浆糊。
唯一清晰记得的事，就是姜域和祯有了孩子。
“夫人没用晚膳吗？”燕子一直没走，留在这里陪着。
留兰端着原封不动的晚膳走出来，对她摇了摇头。
燕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觉得很难过。
“我再去煮点粥。”留兰叹了口气：“一晚上没吃过东西，喝点粥养养胃也好。”
正说到这儿，陆垚急匆匆的进来。“燕子，你怎么还在这儿，赶紧出城去打探消息，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他呼哧带喘的说话，让燕子和留兰都感觉不安。
“怎么了这是？”燕子忍不住问。
“皇上已经下旨，要主子出征，收拾好自己的身边的叛将。”陆垚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如实的说：“且此次出征，要经过的路线和祯公主预料的一样。那是辰国最强的防护地域。”
“皇上到底想干什么？”燕子咬着牙。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得赶紧为主子计划一下。”陆垚有些急切的说。
他的话音还没落，院门就有了些动静。
祯公主领着两个近婢就在这时候进来。
“公主来做什么？”燕子快一步上前，挡住了祯的路。
“休得对公主无礼。”锁阳上前一步：“当心伤了腹中的孩子。”
燕子听了想笑：“我就站在公主面前，问公主的来意，就能伤了孩子？难不成祯公主是纸糊的？”
“你……”
“锁阳。”祯唤住了她，眉心凝重道：“本公主没心思和你们做口舌之争。要不要答应本公主的条件，就等你们夫人一句话。”
她的声音有些高，想必房里的人应该能听见。
可是半晌，房里没有一点动静。
祯有些耐不住性子，扬声道：“甘沛霖，你以为这么躲着就能解决问题？你知道皇上的心思是怎么样的，要成就夫君，还是因为你的妒忌和自私而害了他，你可拿定主意了？”
“分明就是公主你在决定。要不要帮，你跑来问我们夫人做什么？”留兰着实气不过：“自私的根本是你。你怕自己得不到恩宠怕你的孩子没有前程，才会逼着我们夫人答应你如此无礼的要求。现在反而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真是厚颜无耻。”
“你说什么！”茱萸气的跳脚。
“我说你厚颜无耻！”留兰丝毫不相让。
“够了！”祯实在是懒得听这些话，吵的她头痛。“甘沛霖，你要不要为夫君牺牲一回，你自己看着办！我给你半盏茶的时间思量，我就站在这等你。”
内室里，甘沛霖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不是她不想动，也不是她不愿意直接了当的回应祯，她不肯。而是，内室里的不速之客，不允许她吭声。
那人站在甘沛霖身后，拿了一支金簪别在她的鬓边。
纤细的手指一眼就暴露她女子的身份。
虽然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也蒙的很严实，可是甘沛霖还是认出了她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以对，谁都没有先出声。
这时候，院子里又有人进来。
“钱御医。”燕子沉眸：“是主子让你过来的？”
“按时给夫人请平安脉。”钱昀看这院子里的阵仗有些奇怪，不禁皱眉走上前：“公主。”
祯嗯了一声，没说什么，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内室的门。
钱昀也没在意，径直走到门口：“夫人，臣来请平安脉。”
“进来。”甘沛霖抢先开口，她身后站着的人来不及阻止。
钱昀推开门走进来，顺手将门关上。
绕过屏风，她才发现有人拿着簪子指着甘沛霖的太阳穴。
他没有做声，很冷静的走上近前。“夫人该请平安脉了。”
“好。”甘沛霖伸出了右手，微微提起了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
钱昀走过来，拿出脉枕，要搁在甘沛霖手腕下的瞬间，脉枕飞了出去，打在那人头上。
这力度，身后的人身子一歪，顺势倒在地上。
钱昀结结实实的握住了那支抓着簪子的手腕，以免误伤甘沛霖。“夫人没事吧？”
“没事。”甘沛霖转而看向倒在地上的人：“是沫初雪吧。”
钱昀顺势扯下她脸上的黑纱，果然是沫初雪。
“她是要行刺？”钱昀不解：“一个功夫这么弱的人，入大都督府行刺，她是在开玩笑嘛？”
“她不是行刺，是要带我出府。”甘沛霖如实说：“只是她不赶巧，刚来就赶上祯公主在外面闹事。所以就被滞留在这房里。她几次替祯公主出谋划策都失败，已经不被祯公主看重，但熟悉这府邸，进出自如也不足为奇。”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又有动静。
小厮前来禀告，说敖家三公子在府门外求见。
甘沛霖听见是敖家三公子的时候，还是挺诧异的。但瞬间，她也就明白了敖珉的来意。
祯有些不耐烦，道：“甘沛霖，我没功夫在这里和你墨迹，说给你半盏茶的功夫思量，也差不多了。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夫君，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马上就给我答案。”
甘沛霖起身，缓缓走到过去敞开了门。
祯看见她面色凝重的站在门前，心跳的有些快。
“甘沛霖你的决定是什么？”
甘沛霖冷笑了一声，平和道：“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我不会答应你。你可以不帮夫君，没关系。我会一身男装，陪着他冲破辰国最严密的防守，直达叛将营帐，无论生死，我可以和他同进同退。至于你，一个有孕在身的人，着实不便出门。就好好留在府里养胎吧。”
“你……”祯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决定：“你凭什么指使我。”
“那你又凭什么威胁我？”甘沛霖凛眉：“不错，我是不如你，能用自己做棋子，逼着父兄让开一条路给自己的夫君走。但我可以陪在他身边，一步一步达成愿望。”
“你……”祯没她气的不轻：“你要知道，如果没有我，那将是一场怎么样的酷战。”
“呵呵。”甘沛霖没忍住笑出声：“夫君走到如今的地位，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这样的酷战，可是从来都没有你，不是一样扶摇直上么？”
不等祯开口，甘沛霖继续道：“你想帮他，那是你对他的心意。可若要借机打压迫害我，我凭什么点头？这世上的是，不是非你不可，也不是没我不行，本来你是一番好意，可非要执着于我答应不答应你才做，你是要夫君领情还是要他厌恶你趁火打劫？”
祯气的心砰砰跳，她说的没错，昨天已经因为这件事，姜域已经相当不满了。如果硬是要和甘沛霖纠缠下去，她不会有任何好处。
“我们走。”祯咬紧牙关，手轻轻的按在自己平坦的腹部。
茱萸和锁阳都气不过，却什么话都没说。
“留兰，你去请三公子进来。”甘沛霖调整了脸色，转身进了内室。
燕子这才跟着陆垚匆匆离开，将这里交给了留兰。
敖珉进来的时候，脸色微微紧张，沉眸行礼：“大都督夫人，打搅了。”
他没有刮胡子，原本稚嫩的脸上，因为有些胡茬看着成熟许多。甘沛霖冲他微微一笑：“三公子忽然登门，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我是为了沫初雪来的。”敖珉直截了当的说：“敖家军吃了败仗，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想来皇城内外，无人不知。夫人恐怕也听说了。”
“自然。”甘沛霖奇怪的问：“可这和沫初雪有什么关系？”
“我二哥受了重伤，到现在都没有痊愈。沫初雪见过他之后，便说要来请夫人过去瞧他。二哥不许，她还是执意如此。我是怕她会做什么冒犯夫人的事情，所以特意过来，不知道……”
敖珉的位置，是看不见屏风里面的。钱昀和沫初雪都被挡住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甘沛霖却很怀疑他的动机。
沫初雪来，只是要求她一起出府，却没说清楚究竟是什么缘故。
但敖珉说的格外详细，敖珟重伤，这事他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知道呢？
“巧了。”甘沛霖饶是一笑：“我身子不好，大都督择了为御医隔三差五的替我请平安脉。碰巧今儿人就在这儿。既然二公子伤重未愈，不如就请他过府瞧瞧。说不定能治愈也未可知。总不好拖延。”
甘沛霖的话音刚落，钱昀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扶着昏迷的沫初雪。
“沫家小姐已经没有大碍了。可能是有心过慎才会晕倒。”钱昀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敖珉。“既然公子前来，不如就带她一起离开。”
“这……”敖珉有些尴尬的说：“她如今是贵府祯公主身边的婢子，恐怕我不合适将她带走。”
“说的也是。”甘沛霖唤了一声留兰。
留兰进门，发现房里竟然还有个黑衣人，细细一看，居然是沫初雪，不免诧异。“夫人，她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