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上,文心兰气定神闲的看着苏崎哲,目光明暗难辨。
苏崎哲迎上她的目光,不依不饶:“如今丞相夫人不肯认罪,也能自圆其说,若就这么将其治罪,恐怕难以服众。不过太后既然指派徽庆王亲自彻查此事,想来徽庆王殿下已经有十拿九稳的证据,就别藏着掖着了。”
徽庆王抬手:“这东西,丞相夫人可觉着眼熟吗?”
甘沛霖顺势望过去,倒像是她以前用的。
“带人证。”徽庆王朝内侍监轻微颔首,这才转身看向甘沛霖:“夫人不记得不打紧,还有人证呢。”
说话的功夫,王卿婵就被带了上来。
“妾身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见过诸位大人。”王卿婵头埋得很低,从头到尾没敢看甘沛霖一眼。
“这是怎么一回事?”文心兰故作不知情,诧异的看着徽庆王。
“臣料到丞相夫人十足狡猾,难以对付,于是早有防备。”徽庆王走上近前:“丞相府本王不能搜查也罢,料想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早已经毁了。可大司马府却不能遗漏。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臣查到了毒害云太嫔的毒药,已经请御医和仵作检验过,同大司马府搜查出来的这一瓶,一模一样。”
说到这儿,徽庆王冲跪在地上的王卿婵吼道:“当着皇上与太后的面,你还不从实招来?”
王卿婵连连道:“这东西的确是丞相夫人的。是她成婚之前,还是甘府嫡千金时候调制的。妾身并不知道这是毒药,还当是她调至的香料那些。因为大司马偏爱嫡千金,不许旁人擅自入她闺房,所以这些东西至今保留,从来没有人碰过。”
徽庆王的脸色露出得意之色,他走上近前,对文心兰拱手道:“太后有所不知,这丞相夫人聪慧过人,所用的香料独一无二,就连调制的毒药也是与众不同。这毒药里,各色的花材看似平淡,调制在一起却恰到好处的要了云太嫔的命。”
言罢,他转过头看向苏崎哲:“勤王觉得,这样的证据算是确凿吗?”
苏崎哲动了动唇,一时难以反驳。
毕竟王卿婵是甘府的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着徽庆王,但一时间确实难以反驳。
甘沛霖也没想到,来指证她的人,竟然会是王卿婵。她怔怔的看着伏在地上的她,默默了良久。
自从母亲离世,甘府的这些女人,没有一个不想掌权打理家务的。
可惜一个跟着一个的去了,这好事才落到王卿婵头上,只可惜,她终究是没有福气好好经营这偌大一份家业。
“来人。”文心兰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心凝重道:“将丞相夫人甘沛霖带下去。”
姜域凛眸,怒气冲冲的瞪着太后,那瞬间攥拳的右手骨节泛白。
徐柏森抑制不住愤怒,差点就要冲上去。却被徐景先制止:“别乱来。”
甘沛霖经过王卿婵身边时,面无怒色,只是冲她可惜的叹了一声。
王卿婵抬起头,对上甘沛霖那双眼睛,飞快的又低下头去。
这时候,姜域已经向陆垚递了眼色。陆垚虽然不情愿,但主子的吩咐就是命令,他沉眸回应,准备传递消息,随时动手。
“你别乱来。”苏崎哲赶到局势不妙,压低嗓音警告姜域:“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姜域没搭理他,因为他知道苏崎哲根本不明白,甘沛霖对他有多重要。
很快,甘沛霖被捆在了高高的木架上。
这次好一些,她没有狼狈不堪,也没有滚下玉阶,从头到尾仍保持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她凝神看着脚下堆起的柴垛,柴垛上淋了煤油,那味道依然是那么刺鼻。
“太后就打算这样在百官面前处置我吗?”甘沛霖扬声,问走出来的文心兰。
文心兰身后跟着的百官,脸色各异。
“事到如今,哀家就是想保住你,也无能为力。”文心兰沉痛道:“你自己做的孽,自然要自己去受。”
“可我若没做过呢?”甘沛霖问。
“做没做过,就只有老天才知道。”文心兰抬头的一瞬间,一声惊雷轰隆响起,惊得她身子一颤。
“这是要下大雷雨了。”徽庆王不悦道:“太后,事不宜迟,应该尽快了结此事。”
文心兰还没吭声,徽庆王已经让人拿了火把过来。
徐柏森看见那火光,整个人都要急疯了。“姜域,你还站在这儿干什么,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烧死吗?”
姜域眸子里闪烁着清冷的光,那是彻骨的恨。他绝不会让甘沛霖就这么被活活烧死,绝不会。
而这时候,文心兰已经部署了重兵,就等着姜域的人动手,一举将他拿下。
其实对她而言,甘沛霖怎么死都无所谓,要做的这么着急这么惨烈,就是冲着姜域去的。
“太后,妾身想和你赌一把。”甘沛霖的声音,格外的平静。
就好像是抚平溽闷的那一股凉风。
文心兰拧着眉头,对上她的眸子:“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能让哀家点头?”
甘沛霖轻轻一笑:“太后娘娘不是一直很喜欢母亲亲手为您调制的香料吗?”
“那又如何?”文心兰不解的看着她。
“有些味道,一旦喜欢上了,便是执迷执。娘娘这些年,都会随身佩戴这种香料。”甘沛霖微微扬起下颌:“太后,可否卷起您的衣袖,看看双臂内侧有什么?”
文心兰不解,一时没动。
毕竟百官面前,这举动太不雅了。
“丞相夫人又想耍什么诡计?”徽庆王冷蔑道:“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你们认定我有罪,我死也不过是迟早的事。能同太后一并上路,黄泉路上也不会寂寞。挺好。”
她的话音还没落,文心兰忽然感到小臂一阵刺痛,像过电一样,顺着腋下直戳心房。
这痛来的突然,她身子一软差点没站稳。
是徽庆王伸手敏捷的将她拦腰抱住:“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哪怕他是好意,但这样的举止太过亲密,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沉眸回避。
文心兰猛的推开烨庆王,让宝鹊扶着,颤抖的掀开自己的衣袖。
一根红紫色的痕迹,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衣袖遮住的地方,文心兰想,这是蹿上心脉去了。
“这是什么?”文心兰诧异的看着甘沛霖:“你对哀家下毒?”
“怎么可能。”甘沛霖平静道:“妾身一直在您的掌控之下,如何下毒?”
“那这是什么?”文心兰狐疑的不行:“和你母亲给哀家的香料有关?”
甘沛霖闭口不言,只是沉静的看着文心兰。
“这不可能。”文心兰自己就推翻了这个结论。“这香料,哀家让御医细致瞧过,若有毒,早该被察觉……”
甘沛霖依然不吭声。
徽庆王有些不悦,道:“太后,就别这这罪妇兜圈子了。该焚了就焚了。容后请御医仔细瞧过,便知究竟。她一个罪妇,一直在太后您的掌控下,焉能下毒。不过是用了些不为人知的小伎俩罢了。”
宝鹊不悦的白了徽庆王一眼,理直气壮的反驳:“殿下这话可不对。万一丞相夫人真的下毒,她意思,无人能解,岂非真是断送了太后性命,这罪责你担待的起?”
这时候,徐钟绅从人后走上前来,立在文心兰面前,拱手道:“启禀太后,老臣知晓您这病是何缘故。”
“护国公知晓?”文心兰强撑着精神,放下了衣袖。
“您的香料里,有一位瑞香,可这瑞香并非寻常的瑞香,而是桃金娘狼毒瑞香。因有毒性,随身佩戴可以起到驱虫的作用。只要注重比例,绝不会伤及凤体。”徐钟绅挑眉:“这花,不易的,当年老臣好不容易寻来给小女露莟。她便来给您调制香料。”
“护国公,你是老糊涂了吗?”徽庆王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你居然找来有毒的花让你的女儿给太后调制香料,看来谋逆之心早在当初。”
“住口。”烨庆王冷不丁的开嗓,把徽庆王吓了一跳。
“你嚷什么?”
“护国公乃三朝老臣,论及功勋,你我皆逊色一等。”烨庆王不悦道:“何况用量合适,狼毒瑞香只能驱虫,焉能杀人?更何况,徐家嫡千金赠香料的时候,太后或许还不是皇后,何来的谋逆之心?”
徽庆王被他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徐钟绅这才朝太后拱手,继续道:“而若要这种毒能致命,除非……”
他脸上显露慈爱之色,看向一旁被架着的甘沛霖。
甘沛霖回以明亮的笑容:“除非遇上密陀僧。”
文心兰的脸色一晃泛白,有些难以置信。“这不可能……”
“昨晚云太嫔当着妾身的面服毒,那毒的气味妾身至今没忘。使云太嫔致死的毒药里,一定有密陀僧。”甘沛霖一双眼睛里透着冷厉的光:“妾身只是好奇,若真是我为求毁尸灭迹而下毒,毒害云太嫔,太后您是怎么误打误撞,被这毒所累?中毒,须得经手,太后总不会是您抱着云太嫔的尸首,吻了又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