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半个上午,又宽慰了外祖母,甘沛霖才辗转回相府。
路上经过热闹的街市,摊贩们也都换回了从前的人。看样子,皇城里的危机暂时解除了。
可是甘沛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姜域还没有醒。
难不成姜音动了什么手脚,是她没有察觉的?
“陈锐,姜音在哪?”
“音小姐好似在姜府住着。就是她从前的住处。”陈锐记得下人去收拾过那边。
“那就走从前姜府那道门。”甘沛霖想着得见见姜音了。
银杏树下,姜音被两个婢子扶着,一步一步的朝不远处的钱昀走去。
她的脸上,洋溢着鲜少会有的笑容,看上起清新甜美,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换成了淡雅的浅色,一改往日里阴郁暗黑风格。
甘沛霖站在不远处,看着姜音让婢子放手,自己有些吃力的走到最后几步,扎进钱昀怀里。她忽然觉得现世安好,兴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夫人来了。”钱昀一早就感觉到甘沛霖进来,只是这会儿才顾得上转头和她说话。
“嫂嫂来了。”姜音心情好,嘴也变甜了。
“打扰你们了。”甘沛霖的脸上有些因为悲伤而难以抹去的沧桑。
姜音似笑非笑的与她对视:“嫂嫂这么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我想知道,为什么姜域到现在还没有醒。”甘沛霖没有隐瞒,直接问出了口。
“这个嘛……”姜音发觉她是在问自己,不免微微勾唇。“我可就说不好了。也许,是我哥自己不愿意醒过来,也许……他早就醒了,只不过没让你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通通不知,也不感兴趣。不过如果我哥醒了,我想请你帮我问问他,他是怎么让我父亲心甘情愿随薛氏赴黄泉的。那薛氏一辈子男宠无数,可从未喜欢过我父亲。我很好奇。”
她的话,引发了甘沛霖一些想法。
“还有,我的腿,你也看见了。就快要好利索了。稍后我和钱昀会离开皇城一阵子。”姜音不紧不慢的说:“我如今是个弃妇,也就只有姜府才有片瓦遮头。嫂嫂,不知道能不能为我留下这最后的容身之地?”
“自然。”甘沛霖点头:“只要你愿意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多谢嫂嫂。”姜音微微一笑:“那就不远送了。”
甘沛霖不想再耽搁人家,便转身离开。
她的身影消失在两人面前,钱昀才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那样说?”
“什么?”姜音不大明白,沉眸与他对视。
“为什么要让她和主子之间产生误会?”钱昀不解的看着她。
“主子?”姜音对这两个字没什么好感。“我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你那位主子,和我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他是薛苞芸和宣堌的父皇所生。他活着,就是为了权势。我和你能为他做的,都已经尽力做到了,往后他要如何,都不关你我的事。”
钱昀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个瘸子,但我不是聋子更不是傻子。”姜音沉眸一笑:“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你只要医好我的腿,陪着我去更远的地方就好。往后不用再让姜域当你的主子,说必定过不了多久,他便是全天下人的主子了。”
钱昀还是没从她嘴里问出真话。
为什么姜音要挑拨甘沛霖和姜域的关系?
就因为姜域害死她父亲?还是……她之前的夫君那样念念不舍甘沛霖,才让姜音嫉妒,久久不能释怀。
“来嘛,再陪我练习一次。这次不要人扶着,我要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你身边。”
甘沛霖从姜府回了相府,才觉得这两个府邸真的很讨厌。
背背相连,看着是相连的,其实这么走一圈,要绕不少弯路。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陆垚一脸喜色,快步走到甘沛霖面前,朝她行礼:“主子醒了。”
“姜域醒了?”甘沛霖心头一喜,连忙快步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主子这会儿回了自己的院子。”陆垚连忙向她解释:“夫人不如移驾过去瞧瞧。”
他刚醒,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甘沛霖想起姜音的话,有些不得劲。
这个时候,敖珟在西陲盯着边疆战况。烨庆王一门心思的提防着徽庆王。
徽庆王与太后之间,因为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产生了误会。
太后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节,不得已放弃了锁城恶斗。
一切都是最好的结局,一切也都在她的努力之下逐渐恢复平静。
这个时候,姜域醒了!
甘沛霖往他院子的方向才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脚。
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啊?
她想起姜音的话,所不定姜域是真的早都醒了,只是在瞪着她决断。
姜域疑心病重,想必是怀疑了她的真心才会故意设下这样的局。兴许他想看看,如果他真的倒下,力不从心,自己会如何取舍,抉择……
“夫人,咱们不是去看主子吗?”陆垚见甘沛霖掉头,不免诧异。
“我……”甘沛霖有些难以接受他这样的心思,蹙眉道:“好像是起得太早,感染风寒,现在有些不舒服。他刚刚醒转,身子虚弱,该好好调养。我就别带些晦气过去了。”
陆垚纳闷的看了留兰一眼,留兰面无表情的转身随着甘沛霖一并离开。
“……”陆垚愣了愣,心里还是纳闷:“还真是三月的天,女人的脸,一个个都叫人摸不透。”
“我有些不舒服。”甘沛霖刚进来,便对一旁的燕子道:“吩咐人去准备热水,我想更衣沐浴。”
“早就给小姐准备好了。”脆芯从内室走出来,身子有些笨重。
“脆芯。”甘沛霖见她来,不禁一喜。
脆芯赶紧过来,刚要行礼,就被燕子扶住了。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就别闹这套虚的。咱们夫人最心疼你,才不会介意这些礼数。”
“可不是么。”甘沛霖点头:“你身子重了,自己要当心。”
“才不过头几个月,没事的。”脆芯脸上微微发热:“可惜因为这个孩子,好久没能侍奉在小姐身边。亏的是留兰和燕子得力,奴婢瞧着,小姐虽然有些憔悴,可丰腴了些。”
“留兰手艺好,燕子又体贴,我自然是新宽能吃的。只不过外祖父辞世,心里总是会想起从前的往事。”甘沛霖有些闷闷不乐:“你好好在府里养着胎,伺候的事情就不用理会。我盼着你能生个活泼健康的小公子,这样我也就安心了。”
“为什么一定是小公子呢?”脆芯不解:“大小姐您可以不像重男轻女的人。”
“小公子长大了,会和他爹一样,好好护着你的。”甘沛霖笑吟吟的说:“与重男轻女无关。是你福气使然。”
房里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倒是累着姜域站在房门外静静的听。
她说身子不适,他便赶紧过来瞧她。哪知道还进门,就听见她们欢颜笑语,哪里有半点不舒服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就不怎么高兴了。
昏迷的时候,他隐约听见她说的话,总觉得,她温柔的守在自己身边,比什么都要紧。
可现在看来,兴许只有在他昏睡不醒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她的温柔。
“主……主子……”陆垚见姜域转头就走,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咱们不是去看夫人吗?”
姜域没吭声,越发走的快了些。
“主……主子……”
“别跟着我。”姜域有些生气的冲他嚷了一句。
“……”陆垚满头雾水,着实闹不清楚这两个人到底在干什么。“指定是我今早起床没看黄历。这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闹腾呢。就见个面,关心一下彼此,有这么难?这可倒好,气都撒我身上了,我招谁惹谁了?”
留兰正好从里面出来,预备去沏茶,看尽陆垚一个人站在庑廊下不远的位置,蹙眉过去。
“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呢?主子呢?”
“你还说呢!”陆垚满脸无奈:“夫人不是说她身子不爽快吗?怎么还在房里有说有笑的?这不是该安安静静的歇下,等着主子过来瞧她?这可倒好,主子还没进门,就给气走了。夫人也真是的,若没有不舒服,为什么就不能先去看看主子?”
“夫人不想去就不去,你哪儿那么多抱怨?”留兰被他说的心烦,也不禁生气了。
“我说你怎么也朝外撒火。”陆垚一脸无奈:“我这不也是为了主子和夫人好。”
“去去去!”留兰差点把托盘里冰凉的茶水泼他身上:“用的着你啊!该干嘛干嘛去!”
“……”陆垚气的不轻,好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
“还不走,打算留在这里过年啊?”留兰没给他好脸色,端着托盘拧着身子离开。
“对对对,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还不管了呢。”陆垚快步离开了这院子。
等留兰转身去看的时候,身后早已经没了人影。“唉……都奇奇怪怪别别扭扭的,这日子还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