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回事?”
甘沛霖走进那间厢房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脆芯趴在地上,就在进门的位置。她好像是从房里往外爬,地上拖了一道很长的血印子。
“还愣着,去找御医。”燕子急忙对一旁的小厮嚷了句。
甘沛霖迈进了门槛儿,将手搁在脆芯的脖颈处。
“不用了。”
“不用了?”燕子快步过来,紧着将手按过来。
确实感觉不到脉搏跳动。她也懵了。
“什么事啊?”陈锐急匆匆的过来,看见自己和脆芯的厢房门外都是人,不免诧异。“都堵在这儿干什么?”
见是他来,人们都自然而然的让开了身子。
陈锐走过来,看见甘沛霖跌坐在地上。燕子一脸的惊恐,肩膀都在颤。
再看向脆芯的时候,他一下就明白了。
大步走进去,他俯身将脆芯抱起来,皱眉往床铺边走去。
鲜红的血水一直在往下滴。
看见这一幕,就像是有人用刀剜心一样,疼的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说,你看到什么?”甘沛霖侧首看着那个送饭进来的小厮。
小厮连忙上前跪下:“夫人让奴才端菜过来。奴才敲门敲了半天,隐约听见有些动静。可是却没有人答应。于是就转身把菜放在庑廊的扶手上,过来推门。门没有锁,却被什么东西挡住,推了几下露出了缝隙,奴才看见脆芯姑娘跌在地上,还以为她身子重摔着了,就赶紧唤了人从窗子翻进去扶,哪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惶恐的小厮。
“是奴才翻窗进来的。本来是来扶脆芯姑娘,哪知道她已经……”
“没有外伤。”陈锐忽然冒出这四个字,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没有外伤是什么意思?”燕子诧异的看着他。
“应该是腹部受到猛烈的撞击。”陈锐是这样解释的。
“猛烈的撞击?”甘沛霖实在闹不明白了。“她怎么会受到撞击?这房里有什么能撞击她的?当时不是让个婢子陪着她吗?人呢?”
那婢子知道出事,早就吓得面无血色了。
还是小厮眼尖,将她推到这边来。
“夫人恕罪,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婢子吓得直哆嗦:“奴婢陪脆芯姑娘回房,就听见隔壁厢房里苏小姐在哭。脆芯姑娘让奴婢过去瞧瞧,奴婢就过去了。”
“苏欣欣呢?”燕子的疑心病一下子就犯了。
“苏小姐像是魇着了,一直在哭。”那婢子连忙道:“奴婢边在一旁哄她睡了。”
“期间你有没有听见巨大的撞击声?”燕子问。
婢子摇头:“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如果听见动静,肯定是会来瞧的。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燕子走到圆桌边,仔细的搜索这屋子里的痕迹。
说来也奇怪,圆桌边有一道白颜色的痕迹。像是踩了什么滑倒的痕迹。
她低着头,仔细的找,在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颗有擦痕的珍珠。
“夫人……”燕子捡起了珍珠,走到甘沛霖身边:“好似是这个珠子被脆芯踩着了,不慎摔倒。婢子没听见声音,应该是她直接摔在地上,撞击了腹部。但因为是皮肉之躯摔在地上,苏小姐又在哭,婢子才没听见声音……”
这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就夺了脆芯的命吗?
甘沛霖拿着那颗珍珠,难以置信。
“是我害死了她……”陈锐眉头紧锁,语气格外沉重:“这珍珠是我特意买个她的,她很喜欢,说是要镶嵌在项链上,日日带着……”
“不可能。”甘沛霖不信:“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去请仵作来。”
“夫人。”燕子想劝她别这么难过。
“请仵作来,这厢房里一定还有什么痕迹是我们疏忽的。”甘沛霖怎么也不信,脆芯就这么没了。上一世,她为了救自己,被敖珟活活处死。这一世,她特意不怎么用脆芯,从不让她做危险的事情。早早的就把她嫁出去,就是为了能让她有个好归宿。
可是老天竟然给脆芯安排了这样的下场。这是想要她的命吗?
“你干什么?”燕子冷不丁一声吼,随即抓起了手边的茶盏就这么砸过去。
留兰也是赶紧扑过去,抢下了陈锐手里的匕首。
“别管我。”陈锐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怒吼道:“是我害死她的,我自当陪她们母子一块上路。”
甘沛霖缓缓的站起来,用轻浅微弱的呼吸来缓解心痛。
她一言不发的转过身,迈出了门槛。
“还不去找仵作,你们都愣在这里干什么?”
她这一声,吓得身边的人身子一颤。
“是。”小厮利落,迅速跑出去。
“就算你要死,也等仵作来,查验过死因有没有可疑再说。”留兰一拳头打在陈锐肩上。“如果她真的是失足自己跌在地上,那你不用偿命,替她好好活着。如果她是被人所害,你就这么死了,谁给她报仇?”
陈锐好像被人从梦里唤醒,一双眼睛里又有了神采。“我要给脆芯报仇,不管凶手是谁,我都不会让她这么孤单的上路。”
甘沛霖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失去脆芯,这样的痛楚她承受了两次,真的很难面对。
以至于姜域迎面走来,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夫人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陆垚只看她一眼,就觉得不对劲。“一定是出事了。”
姜域随即冲他点头。
陆垚一阵风似的跑进了甘沛霖的院子。
“你去哪?”姜域伸手在甘沛霖面前晃了下。“出什么事了?”
甘沛霖被他挡在身前,很不高兴的错开他的手臂。
“你要去哪?”姜域赶紧快走一步,再一次拦住她。
他的手挡在她身前,甘沛霖彻底怒了。而她泄愤的方式,就是猛的一下抓住姜域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唔……”姜域疼的直皱眉,换做是旁人,早被他一脚踹飞。
可是因为是甘沛霖,他忍了下来,就这么让她一直咬着。
“主子,脆芯死了。”陆垚飞奔回来,看见这一幕,一个箭步冲过来点了甘沛霖的穴道。
“你干什么?”姜域瞪着他。
“夫人一定是受了刺激。”陆垚点的是睡穴。“属下怕夫人的心痛症会发作。”
姜域好不容易才抽回自己的手,手臂被她咬的皮肉微翻,血流不止。
可是这一刻,他能感觉到她心里的那种痛,非但没有一丝责怪,反而特别的不安心。
“好好的人怎么会说死就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域扶着甘沛霖,沉眸问。
“怀疑是踩了珠子滑倒,摔在地上……”陆垚皱着眉头,也觉得脆芯很可怜。“腹部先着地,引发血崩,人就没了。”
姜域没吭声,打横将甘沛霖抱了起来。
“夫人不信,说是要请仵作来查验。”陆垚是在等姜域的意思。
“那就请个仵作来瞧瞧。”姜域同意,他知道如果不请仵作,甘沛霖会无法安心。
“是。”陆垚点头:“要不要顺道请御医入府,给夫人瞧瞧?”
“也好。”姜域点头,只是抱着甘沛霖回了他的院子。
姜域让燕子拿了极好的安神香,这一晚甘沛霖睡的很沉,一直没有醒。
翌日天刚蒙蒙亮,他又让燕子将苏欣欣送去了勤王府。
这时候苏崎哲刚起,就听见门外有动静。
披了衣裳走过去开门,就看见燕子怀里抱着个厚厚的斗篷。
“你怎么进来的?”苏崎哲一脸诧异:“本王的府邸就这么容易让你混进来?”
燕子没说话,直接把苏欣欣塞给他。
“唉你……”苏崎哲刚想说什么。
燕子已经身子轻灵的翻飞离开。
“莫名其妙。”苏崎哲抱着还在熟睡的苏欣欣,眉头紧锁。“忽然来这么一出,莫非相府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幼小的女儿,睡梦中甜美的样子,心里微暖。
“来人。”苏崎哲转身将孩子交给来人:“带下去交给乳母一并照顾。派人去查探一下相府的动静。”
苏崎哲心里有些不安,这几日,苏府厄运连连,这祸事做好不要波及相府才好。
甘沛霖醒来的时候,姜域就在她身边坐着。
修长的手指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他低着头,侧颜俊朗,那是一副宁静的画卷。
甘沛霖不自觉便勾起了唇角。
“醒了。”姜域侧过头去看她。
“唔。”甘沛霖点头。
也就是姜域给她端一盏温水的功夫,她就从床榻上下来。
“你干什么?”姜域皱眉道:“我向太后告假了,这几天不用上朝,就在府里陪你可好?”
“不用了。”甘沛霖平静的看着他:“我自己可以的。”
“沛霖……”
“脆芯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就算她踩了珠子跌倒,为母的本性,跌倒的瞬间,她肯定会用双手肘双膝撑着身子,绝不会让腹部直接撞击地面。如果仵作没有查出她手肘和膝盖有伤,那就表明她的跌倒一点都不简单。”甘沛霖沉冷的眼眸,几乎没有涟漪。
姜域以为她没有那么难受了,却没想到她可以这么平静的面对这件事。
“是我小瞧你了。”他走过来,把温水递给她。
“我知道伤心没有用。我知道有些事必须的面对。”甘沛霖皱眉道:“事情已经发生就改变不了,我知道改变不了,只不过忍不住悲伤。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