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晏亭醒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这种宿醉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眩晕。
昨晚的记忆碎的厉害,但些许他还是能记得的,昨晚他和阿渝……想起那一夜激情,傅晏亭微微脸红,他伸手向旁边的床铺摸去,想拉住阿渝的手,然后给她一个早安吻,再问问她想吃什么早餐,结果摸了个空。
他心里一慌,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四周干干净净,旖旎的气氛已经散尽,好像一场大梦初醒。
阿渝呢?
傅晏亭的脸上带着点迷茫和焦虑,低头看去,他手上的血痕已经被包扎好,看不到血液渗出的痕迹,而洁白柔软的床铺上却有一点鲜红的血迹。
这应该是……
第一次留下的痕迹。
还来不及欣喜,傅晏亭的眼瞳猛地收缩,他抱住头,脑袋嗡嗡作响。
不对,阿渝明明是男孩子,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傅先生。”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云溪带着早餐打开酒店房门,正巧看到上半身一丝不挂的傅晏亭正坐在床上望过来。
看着傅晏亭的躯体,她顿时有些脸红:“傅先生,起来吃点东西吧。”
傅晏亭看着门口这张与阿渝有三分相似的脸,心猛地沉到海底,难道他将云溪当成了阿渝:“昨天晚上……”
云溪小心翼翼地走到跟前,将早餐一一打开放到傅晏亭的面前:“傅先生不记得了吗?昨天晚上……”云溪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脸娇羞地看着傅晏亭。
这种药性比较独特,用药的人很难记得当时发生的事,因此这是云溪最后的机会了,她必须要抓住。
傅晏亭突然感觉自己的心上像插了一把刀子,钝钝地刺痛起来,痛的他喘不过气来,他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傅晏亭,你到底干了什么蠢事!
“傅,傅先生你怎么了?”云溪看到傅晏亭这一举动,连忙上前去阻止他再抽自己:“这不是傅先生的错,云溪,云溪愿意。”
是了,他家阿渝是男孩子,而昨晚他意识再模糊,对方是男是女他还是分得清的,他怎么能犯这种绝对不能被饶恕的错误。
再看向那一点红色的血迹,红的仿佛要刺伤傅晏亭的眼睛。
原来,他根本不是同性恋,意识模糊下,遵循着本能想要的,依旧是女人,他甚至可以接受一个不爱的女人的身体。
这样的他,真脏啊。
此时的他,无法面对阿渝,也无法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他不爱她,却侵占了她的身体,她的第一夜,这对傅晏亭来说,也是不能原谅自己的一件事。
傅晏亭感到无比的脱力,他愣愣地看向柔弱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的云溪,微微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该对她说什么呢?
该说对不起吗?虽然不知道他所中药性如何,但傅晏亭知道这种东西凶险,可能会致命,如果真是这样,那眼前那个女人,岂不是用自己的贞洁救了自己。
傅晏亭低下头,声音听着有些颤抖,带着压抑:“云……小姐,对不起。”
听到他说对不起,云溪的心颤了颤,原本她也很忐忑傅晏亭是什么反应,或许会暴怒,或许会震惊,但没想到傅晏亭会跟她道歉。
云溪未曾说过这么大的谎言,她的心本就跳的厉害,可听到傅晏亭跟她说对不起,她突然心里酸涩到不行,甚至感到有些窒息。
她满口的谎言,根本不配得到他的对不起,这种偷来的东西,云溪受之有愧。
她磕磕绊绊地回道:“傅,傅先生不必这样。”
傅晏亭自从成为傅氏总裁后,便将那枚耳钉摘下,像阿渝一样挂在了脖子上。此时,他从脖颈下将它取下,静静地看着它。
不知道为什么,傅晏亭突然觉得这枚耳钉没那么亮了。
大概是。
他眼里的光灭了吧。
傅晏亭的父亲又病了,回到了那家高级病院的病房里,这次病的有点重,咳嗽得停不下来。
傅晏亭守在病床前,沉默不言。
“咳咳,晏亭,我听说你和云溪那孩子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和云溪的事就早点定下吧,她一个女孩子到底比较腼腆,你是男人应该主动点,多和人家接触接触,等你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就领证。”
傅晏亭木然的盯着地面,一动不动,甚至也没有说话。
知子莫若父,傅凌峰从他的表情中能清楚地看出他的不情愿,他顿时气得心梗,忍不住坐起身来指着傅晏亭的脸骂道。
“咳咳,你不愿意你还跟云溪……我们傅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过两天我就将你们的婚事公布出去,你胆敢不娶你试试,傅晏亭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要敢于承担,你再给我喜欢男人我就打断你的腿!真是家门不幸,咳咳,你这样对得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吗?还不跪在你妈遗像前反省!”
父亲走到哪里,都会带着母亲的遗像,傅晏亭微微抬了下眼睛,柜子上,他慈善温柔的母亲在照片中安详而宁静地望着他。
傅晏亭心如死灰地跪下来,但他想,母亲是不会因为他喜欢一个男孩生气的。
如果他跟母亲说他有喜欢的人了,母亲一定会高兴地说:“那就带回家一起吃饭呀。”
“那要是男孩呢?”
“男孩也要吃饭的呀。”
都说儿子肖母,他的性格确实更像他的母亲,虽然有显赫的家世和崇高的社会地位,但他的愿望却很简单。
不过是和喜欢的人吃很多很多的饭,吃一辈子的饭。
原来这么渺小的愿望,在他傅晏亭身上,都是奢望。
他甚至无法反驳订婚的事,不仅仅是因为他所受到的军人般的教育,但凡他傅晏亭还叫个人,就没有办法做出下床不认人这种丧良心的事来。
他也想抛下这一切不管不顾,可他是人,不是畜生。
黑暗的房间里。
傅晏亭在电视前将江绍宁这部刚上映的单元剧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已经不吃不喝两天了,电视里江绍宁的一颦一笑都让傅晏亭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让他吃不下任何东西,他突然想起阿渝让云笙给他捎的话。
他还清清楚楚的地记得她说:“我江绍宁这辈子,只喜欢男人。”
可他傅晏亭又是个什么东西,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么能配得上这份赤诚和真心。
在恍惚中,电视里的剧情已经播到了下一个单元,那个单元讲述的是经典故事梁祝。
祝英台嗔怒地看着梁山伯道:“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梁山伯面对祝英台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傅晏亭低头将脸埋进了双手里,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面上。
他傅晏亭不一样,既然爱了又有什么不敢的,诚如傅晏亭,意气风发少年郎,哪会因为对方是男是女而退缩,他有何不敢看观音!
可是现在,他不敢看了。
傅晏亭即将在明年春天订婚的消息一发出去立刻就传遍了整个网络,一时间沸沸扬扬。
豪门圈里的富家小姐们都很难相信这件事,这样一个豪门新贵,怎么能英年早婚呢,她们还没来得及去和他认识呢!
傅晏亭看着那则订婚的消息,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起来却好像看不懂上面的意思。
他像一个冷眼旁观的外人,冷漠地好像是在看别人的婚事。
就好像预见了他的未来,毫无温度的家,毫无温度的自己。
他想,他已经不配叫“阿渝”这两个字了,那……绍宁应该也看到这条消息了吧,傅晏亭不敢去想对方的反应,他只能用工作麻痹自己。
傅晏亭没日没夜地将自己关在公司里,这种状态让傅云笙感到非常害怕。
“哥?求你,快去休息吧。”
傅晏亭抬眸,眼睛红的有些触目惊心,满脸都是疲惫,但看到是傅云笙后,还是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似乎是安慰:“没事的,云笙,哥没事。”
“云笙,哥一定会保护好你,让你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哥绝对不会让你去联姻的。”
“哥这辈子得不到的,希望你能拥有。”
听闻此言,傅云笙突然就哭了,眼泪扑朔朔地落了下来,怎么擦都止不住:“哥,别这样,哥。”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哥明明不会游泳,却毫不犹豫地去救掉进海里的自己,结果自己没事,傅晏亭却呛了水,昏迷了好久。
可是等他哥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却吵着要学游泳,因为那样,他就不用担心自己的妹妹掉进水里了。
傅云笙觉得自己何其幸运。
然而她这么好这么好的哥哥,终是走向了那个名叫联姻的深渊里。
等云笙走后,傅晏亭望着他妹妹消失的身影,突然想起了那人在直播上憧憬的样子,她说她想要十里红妆。
其实哪怕是二十里,傅晏亭都觉得自己都能为她准备好,只要她想要。
可现在,他给不了了,阿渝想要的一切,他都没有身份去给了。
傅晏亭顿时湿了眼眶。
阿渝……
这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
江绍宁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在她回到剧组的第二天。
因为过于疲惫再加上熬夜登机,让她回到剧组后睡了好长时间,等她起来后,却看到钱涴之一脸担忧地看向她。
江绍宁回寒城参加慈善晚会的时候,钱涴之并没有跟着一起去,所以她早早地就在横店里等她回来了。
“怎么了,涴姐?”
看钱涴之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江绍宁疑惑地问道。
钱涴之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宁宝,你知道傅爷订婚的消息吗?感觉好突然啊,你这次回寒城见到他了吗?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绍宁愣了愣,突然觉得有点听不懂钱涴之所说的话,这些句子怎么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于是她轻轻重复道:“你是说……傅晏亭要订婚了?”
“是啊,宁宝,已经上热搜了。”钱涴之道。
江绍宁不太懂,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她前脚刚走,后脚傅晏亭就订婚了,那她……算什么呢?她和傅晏亭的那一晚,又算什么呢?
她不相信,她要亲眼看到他说自己订婚才行。
江绍宁打开微博,挂在热搜最上方的便是傅晏亭即将订婚的消息。
微博视频上,媒体话筒对着傅晏亭:“傅先生,请问你和华云中海地产集团的千金即将订婚的消息属实吗?”
镜头里,傅晏亭面无表情地说了一个“嗯”字。
陌生地让江绍宁觉得这个男人她不认识。
江绍宁放下手机,她木然地向前走了一步,然后愣在了原地,她现在的脚步很重,感觉眼前蒙了层雾,让她看不到方向。
“绍宁回来啦!”
“好家伙,看到你在慈善晚会上大放异彩的样子了,真的好迷人啊!”
“真的太帅了!我妹妹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想要你的签名!”
此时剧组的工作人员突然看到她回来,都笑着和她打招呼,然后再和她随口聊上两句。
江绍宁也笑着,和平常一样和他们打招呼:“嗯,刚回来。”
“没有很迷人啦,也就一般迷人啦。”
“回头我一定给她签名。”
江绍宁望着那些人,只不过那些人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在和她对视以后,表情都变得略有些奇怪。
于是她便问钱涴之:“涴姐,他们怎么了?是我很奇怪吗?”
此时的钱涴之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一改往日火辣的性格,变得温柔起来,因为钱涴之感觉自己有些难受,是为江绍宁难受,她觉得自己好心疼。
好心疼眼前的这个出了事总是挡在她的身前,但此时却无比脆弱的少年。
她将一块手帕递过去,叹气道:“宁宝啊,你擦擦你的脸。”
江绍宁虽然很是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一摸,竟然满脸的泪。
江绍宁低声笑笑,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