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被甩得震天响,司徒北摸了摸鼻子,十分无辜,也不知道怎么就惹着她了。
他去厨房,拉开冰箱,里面除了些蔬菜,什么也没有。他走到玄关,把她刚才扔在地上的环保袋拿起来,也只有几个水果。他叹了一声,转身往卧室走去,来到她门外,他敲了敲门,“夕瑶,冰箱里什么也没有了,我们去菜市场吧。”
“菜市场关门了。”里面传来她闷闷不乐的声音。
“那去超市吧。”
“你好烦啊,你自己不可以去啊。”她心情不高兴,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偏偏他还来招惹她。
司徒北知道她不高兴,也没有跟她计较,直接拧开门进去,将她从床上拖起来,“走啦走啦,看在我刚下飞机,又什么都没吃的份上,陪我去吧。”
温夕瑶还想再使性子,可听他说他什么也没吃,开始心疼了。但是到底面子上抹不开,她不情不愿的去换了身衣服,这才跟着司徒北出门。
小区外面不远处,过了马路就有一家大超市。两人步行过去,温夕瑶明显心不在焉,司徒北偶尔偏头看她一眼,她在想什么?为什么这么不开心?是那个男人欺负她了吗?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过马路时,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辆小轿车,眼见着就要撞上他们。
司徒北骇然变色,温夕瑶也被突然响起的喇叭声惊得僵在了原地,她想起她的妈妈,就是被突然冲出来的汽车撞飞出去,她眼前满是鲜血,她想尖叫想奔跑,可最终,她只是呆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电光火石间,司徒北冲过去将她护在怀里,而他的背却是对着疾驰而来的小轿车。他想:如果今天这场车祸无法避免,就让他代替她去死。
车轮摩擦过地面,尖锐声刺耳。千钧一发之际,司机猛打方向盘,小轿车撞上了绿化带。司机撞得头破血流,昏死过去。
温夕瑶缩在司徒北怀里,害怕得浑身瑟瑟发抖,她咬得牙齿咯吱咯吱响,哆嗦着唇喊:“血……血……,好多血,好多血。”
危机解除,司徒北注意到有人群围过来,他连忙将她揽抱着来到路边上,低头看她,她满脸都是泪,他心一疼,将她重新拥进怀里,“没事了,夕瑶,没事了。”
他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不停的拍哄她,可她的情绪没有镇定下来,反而越哭越大声,“血……妈妈……血……”
司徒北后背一僵,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识已经脱离了现实,回到十几年前的那场车祸现场,他与她都在的车祸现场……
温夕瑶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无论司徒北怎么安慰她,都没有作用。最后不得不跟随救护车,去医院打了一针镇定剂。
医生建议让她留院观察,司徒北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她,她应该不会想在医院里吧?最终,他拒绝了医生的建议,带她回家。
将她安顿好,已经快12点了,他很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良心上背负的十字架,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以为那一幕终究会从记忆里褪去,可原来,有些事情你越想淡忘,它便越清晰。
他给她掖了掖被角,站起来往书房走去,在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夜。
温夕瑶疲累不堪的醒来,昨晚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生死离别让她到现在心尖都在疼。她抬头望着窗外,妈妈,您在天上还好吗,为什么您从来不入我的梦,即使梦见你,也从来都是一个模糊的影?
司徒北推门进来,就见她坐在床上发呆,他目光一滞,放轻脚步走了进来,“你感觉怎么样?”
温夕瑶猛得抬头,光影交错间,他的面容透着强烈的熟悉感,“你到底是谁?”
她的语气很严厉,目光也很凌厉,他以为她认出他来了,心里开始不安,“我……我是司徒北啊,怎么睡了一夜,把脑子给睡傻了?”
他已走近,俊逸不凡的面容在眼前放大,倏然将她从过去的记忆里拉了回来。她眨了眨眼睛,继续盯着他,确实是司徒北。可刚才那一瞬间,她竟然会以为他是……
“哦。”她想起昨晚自己崩溃的情形,一直有一副温暖的怀抱搂着她,让她十分安心。一想起她那么依赖他,她的脸就微微发红,“昨晚……真的太麻烦你了,谢谢你。”
她语气里的疏离他不是没有听出来,他心里并不好受,却还是冲她微微一笑,“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关怀是应该的,别这么客气,现在感觉怎么样?情绪好些了吗?”
“嗯,没事了。”两人一个在床上坐着,一个在床下站着,她顿时感觉不自在起来,正打算开口请他出去,却听他说:“没事就好,你昨晚吓到我了。”
他语气里的担忧,怎么也掩饰不住。
她又想起昨晚的情形来,心中沉沉一叹,温夕瑶,别再留恋了,不该是你的,奢求不来。她仰起头,目光平静如水,迎向他的目光,“司徒先生,能麻烦你先出去吗?我换衣服。”
司徒北身影一僵,眼里脉脉温情立即凝固了,她叫他什么?司徒先生!他们的关系,似乎回到比初识时还要陌生。他心里很难受,又无力改变现状,他已经答应跟顾惜朝订婚,那么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三心二意?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默默的合上门。
一刹那,悲伤袭卷了门内门外的两人。他们明明互相吸引,明明都动了心,却必须对这段感情望而止步,并且逼迫自己,强行回到原点。
吃过早饭,司徒北借口先走,家里只剩下温夕瑶一人,她顿时垮下双肩,蹲在地上。她强撑着若无其事的面具,也在刹那恢复了原样。她彷徨无措,将头深深埋在两膝之间,一股发自内心的无力感浸袭了她。
她不是没有想过离开的,可是天大地大,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
收拾好家里的卫生,她下楼坐公车。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她,并没有发现身后有辆银色奥迪始终悄无声息的跟着她。直到她下了公车,进了公司大厦,他才一踩油门离去。
韩亦宸的车在司徒北离开前一秒到的,他远远地看着那辆车停在广场外,再望向公司大厦,毫不意外的在上班族里发现了温夕瑶的身影,他轻轻一嗤,微转方向盘,进了地下停车场。
这一天,温夕瑶上班都心不在焉,韩亦宸发现了,并没有斥责她。反而一改前两天的严厉,进行柔情攻势。中午快到吃饭时,韩亦宸打内线将她叫进去,她以为自己又犯错了,慌慌张张的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韩总,对不起,我今天状态不佳,如果又把数据写错了,您尽管骂。”
韩亦宸靠在椅背上,神情轻松地看着她,“你还知道你今天状态不佳,这样吧,我放你半天假,让你放松放松,我可不希望你再把企划案上的零多写几个。”
他自以为是的幽默,却让温夕瑶羞愧难当。他说的是德旌公司的招标,她在标底的原基础上多打了几个零,导致投标失败,因而造成了公司很大的损失。那天她才真正见识了韩亦宸的怒火,因此这两天,她看到他都战战兢兢的。
“对不起,以后我不会再犯了。”
看着她像个委屈小媳妇,他的心情竟莫名的好起来,他拿起搁在椅背上的外套,说:“走吧,既然觉得歉疚,那今天下午就放心的玩,算是回报我的用心良苦。”
温夕瑶一愣,“韩总,您这是……”
“我也休假,一个人玩多没意思,走吧,再罗嗦我可就改变主意了。”韩亦宸率先走出去,温夕瑶没办法,只好默默跟在他后面。她这个上司,有时候冷酷,有时候严厉,有时候又像邻家哥哥,让人感觉到温暖。
她知道他给她放假,一定是看出了她有心事。可是她并不想跟他在私下有太多的接触,不是因为顾惜朝的警告,而是直觉告诉她,他是一个危险份子,她要尽量远离他。
走进电梯时,他们又意外地撞见了从楼上下来的顾惜朝。韩亦宸对她一向不冷不热,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温夕瑶乖巧地向她问好,她却看也没看一眼。
电梯里空气窒闷,忽然听见顾惜朝说:“亦宸,我跟司徒要结婚了,到时候欢迎你来喝喜酒。”
这句话无疑是晴天霹雳,炸得在场的两人都支离破碎。
韩亦宸难以置信地望着顾惜朝,仿佛想在她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可是没有。他心间锐痛,神情却未显露半分,他咬牙道:“恭喜啊,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顾惜朝本来是见不得他当着温夕瑶的面,对她不咸不淡的态度,可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无意炫耀,只是想告诉他,如果他继续无视她,她真的会嫁给司徒北。
可是她忘记了,在她面前的韩亦宸,早已经不是当初深爱着她的那个男人,他已经被她伤透了心。她恨死了自己的高傲,如果她示弱,他们是否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愿以偿?不能嫁给他,她怎么可能如愿以偿?
温夕瑶几乎站立不住,顾惜朝的话对她的杀伤力不亚于一颗炸弹。她感觉自己在颤抖,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要难过,不要悲伤。可是眼泪还是在眼眶里打转,他要结婚了啊!
为什么她的爱情,来得总是晚了一步?
等她意识到时,它却已经连开花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等呼呼的风声灌进她耳朵里时,她已经在公车上,她不知道这班公交车通往哪里,也不知道她该去哪里。她只希望车不要停不要停,一直开下去,开下去……
仿佛这样,她就可以逃离悲伤。
可是公交车到终点站了,她不得不下车,站在一片空旷的田野间,满目的青翠之色让她的心情不再沉郁。她坐在田埂上,看着田里辛勤劳作的人们,他们挥汗如雨,却依然面带笑容。
她突然发现,其实她一直都用错了方式去爱人。在爱情里,她从来没有付出过,又如何期待回报?她错过了齐铭,还要再错过司徒北吗?
回到家里已经快八点,客厅里亮着灯,隐约还有切菜的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她站在玄关处换鞋,或许是开门的响声惊扰了厨房里的人,司徒北探出头来,见到她脸上立即浮现一个大大的笑容,“回来了啊,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他的语气熟稔得像是等妻子回家的丈夫,温夕瑶怔了怔,他已经撤回厨房,掩住了门。
厨房里响起煎肉的滋滋声,一股食物的香味飘散而来,她才发现自己当真是饿了。她弯腰把自己的鞋跟他的鞋放进鞋柜,然后站直身体回了卧室。
换了居家服出来,他已经摆好了碗筷,笑眯眯地招手让她过去。他身上穿着她买的小熊围裙,明明很幼稚,却越发显得他俊雅逼人。
她心跳加速,每一步都像走在沙滩上,软绵绵麻酥酥的。好不容易走到他对面坐下,她紧张得连筷子都拿不住。
司徒北察觉了她的异样,取笑她,“我是老虎么,把你吓成这样?”
“哪有啊。”她脸一红,根本不敢看他,低头扒白米饭,司徒北看她耳根都红了,只觉得可爱,心里升起一股爱怜,他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肉丝放进她碗里,说:
“别只吃饭,多吃点菜,你这么瘦,营养要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