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希望当时被车撞的是她,躺在病床上的人也是她,那么她就不会这么自责与难过了。
“乖,爸爸知道,他会醒来的,坚强一点。”司徒北心疼她,可除了安慰她,他什么也做不了。“你要打起精神来,不要再哭了,爸爸还等着我们照顾。”
“嗯。”温夕瑶抹了抹眼泪,她不能再放纵自己软弱下去,既然爸爸是为救她受伤的,她就要负起责任来,好好照顾爸爸,一直到他苏醒过来。
顾惜朝从警局赶来时,已经傍晚,她风尘仆仆的来,看到父亲浑身插满管子的躺在病床上,她趴在病床边狠狠的哭了一场,惹得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温夕瑶也跟着哭了一场。
她走过去,流着泪安慰顾惜朝,“姐,爸会醒来的,不要哭,我们要坚强。”
两姐妹第一次如此心无芥蒂的拥抱在一起,顾惜朝哭着说:“夕瑶,对不起,我为我妈妈做的那些事向你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她吧。”
“不,是我妈妈先介入你妈妈的婚姻,是我们对不起你们,姐,对不起,对不起。”
两姐妹执手释怀,却没有发现躺在病床上的顾承佑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手指动了动,仪器上的数字开始闪动,司徒北第一个发现,怕有危险,赶紧叫医生来检查。
顾惜朝与温夕瑶吓得不行,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大队人马闯进来,司徒北专程请的具有权威的脑科医生给顾承佑检查,检查完,他笑着说:“顾先生的生命体征在逐步加强,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醒来后会再做些检查,看看是否度过了危险期。”
顾惜朝与温夕瑶相视一眼,高兴得不得了,医生离去后,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病床边,眼也不眨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顾承佑。
当天晚上,顾承佑真的醒了,当时顾惜朝已经在外间的休息室睡下了,司徒北回去拿东西,温夕瑶一个人守在病床前,她坐着打瞌睡,直到她的手被人握住,她惊醒过来,就见顾承佑已经睁开眼睛。
她又惊又喜,正准备去叫顾惜朝时,顾承佑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沙哑着嗓音道:“水……水……”
温夕瑶连忙去倒水,然后拿棉签沾了水在他嘴上抹了抹,“医生说您刚醒来,不能喝水也不能吃东西,要等检查结束后才行,我先拿棉签给您润润唇,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顾承佑看着她忙来忙去,眼睛慢慢湿润起来,他向她伸出手,温夕瑶连忙握住,“爸,您别乱动,您身体有多处骨折,您一动全身都痛,您想干什么,您告诉我,我就是您的双手双脚。”
顾承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她刚刚叫他什么?“你……咳咳咳……咳咳咳……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爸啊。”这几天,她叫顺口了,此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此时经他一问,她尴尬极了,“如果您不喜欢听我这样叫,我可以叫您顾先生或顾总。”
“不不不……”顾承佑一激动,又咳得翻天覆地,终于把躺在外面睡得不甚安稳的顾惜朝惊醒过来。顾惜朝跑进来,看见顾承佑醒来,她扑过去,激动道:“爸,爸,您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乖,别害怕,我已经没事了。”顾承佑伸手拍了拍顾惜朝,看着温夕瑶退出去,他叹了一声。
顾承佑的情况恢复得很好,他平常注意锻炼,身体一直不错,所以恢复起来也很快。他醒来后,董事会的人来看望过他,众人笑里藏刀,心里巴不得他被撞死或是成植物人,好瓜分顾氏。
不过有与顾承佑交情好的,也万分庆幸他能够平安无事。
期间,韩正与郁美艳也致电回来关心过他,只是自他醒来后,温夕瑶就再也没有来过医院。
温夕瑶出国在即,她其实放心不下顾承佑,那天他醒过来后,她就没去医院了,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之前,她还可以摆出一副他亏欠她的模样,拒不接受他。可是现在,明明是她欠了他。
司徒北见她几天都不去医院了,很是无奈,这两父女还真是两父女,明明都牵挂着对方,愣是一个不去看,一个不问。他天天去医院时,顾承佑看见他眼里总是带着期待,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去时,又难掩失望,却始终没有问他。
直到他看不下去了,明天温夕瑶就要出国了,他虽然想要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光,却不得不想着在医院里殷切盼望的老人。于是他直接将正在整理行李的温夕瑶拽着下楼,一路开车飙进医院,拉着她来到病房外面。
病房里摆满了鲜花,透过玻璃窗,温夕瑶只能看到里面病房的门是合着的,她转身要走,被司徒北挡住了去路,她恼怒道:“司徒北,我还要收拾行李,你拉我来这里干什么?”
“夕儿,进去吧,我知道你想进去看看他,不要让自己后悔。”司徒北推开门,将她推了进去。
温夕瑶进退维谷,最后在司徒北鼓励的眼神下,一步一步走进去,手握住门把时,她又回头去看司徒北,司徒北冲她点点头,她推开门进去了。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了,夜深人静,她似乎能听到点滴滴进药管里的声音,似乎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她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床上躺着的老人。
他的情况稳定下来,恢复得也不错,即使如此,医生也不敢保证,他出院后能否站起来。这些事,温夕瑶亲自去问过医生,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更不敢来见顾承佑了。
顾承佑听到声音,以为是顾惜朝去而复返,他疲惫的挥挥手,“惜朝,回去休息吧,医院公司来回跑,你也累了,别累出好歹来。”
一刹那间,温夕瑶的眼泪就涌了上来,顾惜朝今天早上给她打过电话,告诉她顾承佑今天恢复得不错,还问她什么时候能来医院看看爸爸?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责怪她,只轻轻叹了一声,说了句:“夕瑶,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你已经体会过了,你应该懂得其中感受,我不想强迫你,是因为爸爸不愿意你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如果你觉得爸爸失去两条腿也换不来你的相认,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顾惜朝有多忙,她很清楚,顾承佑昏迷时,顾惜朝在医院照顾他,几乎一分钟一个电话。可是她仍旧坚持在医院守护爸爸,反观她,同样是女儿,她都做了什么?
“爸。”温夕瑶哽咽着冲过去,扑在床边哭了起来。
顾承佑浑身一震,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孩子,心一阵抽搐,他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脑袋,最终还是缩了回去,“你怎么来了,我听小北说你明天早上的飞机,怎么不好好休息?”
“爸,我错了,对不起。”温夕瑶抬起头来,抱着他的手哭成了泪人儿。
“你这孩子……”顾承佑斥了一句,眼泪也涌了上来,“傻孩子,快别哭了,爸爸没有怪你,从来没有怪你。”顾承佑说着说着,让她别哭,他却哭得更厉害。
她终于肯认他了,这是一件多么值得人高兴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爸,我知道错了,请您原谅我,呜呜呜……”温夕瑶抱着顾承佑,泣不成声,她终于明白,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退一步,海阔天空。
站在门外的司徒北,看着他们握手言欢,轻拭了拭眼角,他终于让他们父女团圆了。他一转身,就看到顾惜朝站在长廊尽头,她一身干练,显然是刚从应酬桌上下来。
他走过去,顾惜朝问他:“她来了?”
“嗯,我们出去走走吧,让他们父女俩好好聊一聊。”司徒北率先向外走去,外面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司徒北买了两杯速成咖啡,递给她一杯,“喝杯咖啡吧,我看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瘦了不少。”
顾惜朝接过去,看了他一眼,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司徒北问她笑什么。
她喝了口咖啡,摇了摇头,说:“司徒北,我有时候真恨你这样温柔。以前,我觉得你的温柔是救赎,后来才发现,你的温柔是毒药。”
司徒北没说话,从他们闹僵之后,两人就没有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他其实一直在反省,为什么同样的温柔,在不同的两人身上,会有这样大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