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将军问完这句话,程家人正好赶过来。
程老太医上前行过礼,转身对着红梅说:“适才的事,还请你见谅,实在是程盛事先并未对我们说过要娶你过门的事,我们一家人都没个准备。”
他瞪了程盛一眼,转而跟陈老将军说:“老将军,吴千户是为救程盛而死,我们家理所当然该照顾他的遗孀。”
程夫人心里恨极了吴杨氏,但也知道这事不能闹大,于是附和道:“是,我刚才实在是太过吃惊,这才口不择言。”
说完,她冲程盛使眼色。
程盛也赶紧上前,说要娶吴杨氏,发誓会对她好,也会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
“你想娶,我却不想嫁了。”红梅挺直脊背,绷着脸说:“我不是瞎子,刚才程夫人恨不得大棒子把我打出门去,程太医也不想让我入门。”
她嘲讽的笑笑,“陈太医大概是想花些银子,把我打发了?”
程盛连忙说:“不是的,我是真心要娶你。”
“是啊,盛儿要娶你,我们也已经松口,你到底在闹什么?”程夫人暗含警告,“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行事多思多想才好。”
林初听的皱眉,明明是程盛想要报恩,不跟爹娘通气就把人带回家,怎么现在瞧着,倒像是红梅为难程家人,程家人是受委屈的?
她愈发不喜程家人了。
让李恒从程家抽身是对的,林初暗暗的想。
她有心替红梅说话,蒋公给她使眼色,让她别多嘴。
“程夫人不必用话威胁我,我既然敢在老将军面前说不嫁,那我此生便不会再入程家门。”
红梅又冲着陈老将军磕头,“老将军明鉴,夫君在世时,经常跟我说,往后日子再好些,就送儿子去读书,我家丫头也要识字明理,将来给说个殷实的人家。”
“自我嫁给他,他宁愿自己饿肚子,吃树叶子,都没让我和孩子挨过饿,受过委屈,在他下葬那日,我就发誓,我就是拼死也要把孩子养大,不能让他断了香火。”
“可,婆家嫌弃两个孩子是累赘,夫君死后,公婆对他们非打即骂,饭都不让吃几口,公婆要撵我走时,我为了从吴家带走两个孩子,舍弃了所有钱财。”
说到这,红梅哽咽道:“我是个没本事的人,来到县城,没能寻得个正经活计,正是落魄时,程盛找来了,说夫君是为救他而死,他看我们娘仨受苦,心中难安,想娶我,他会对两个孩子视如己出。”
“我初时是不愿意的,只让他帮我找个活计,哪怕是替人浆洗打杂,但他日日都来,很是心诚,我这才跟他回家。”
“我当时哪想到他并未知会他爹娘,我跟他进门,她娘指着我的鼻子让我滚,仿佛是我扒着程盛不放,对两个孩子也是横眉冷对。”
红梅跪伏在地,大哭出声:“老将军,我宁愿带着孩子吃糠咽菜,也不想让他们整日受人白眼,养成个畏缩胆小的性子,将来没个出息,不然,我死后哪有脸面去见夫君啊!”
林初没忍住,问她:“所以你来求义父,是想让义父给你找个活计,好让你单独抚养两个孩子?”
“是,不论什么活,只要能有口饭吃。”红梅满眼期盼的看着陈老将军,“老将军,求您给条活路。”
原本坐在台阶上吃糕的两个孩子也坐不住了,跑过去给陈老将军下跪磕头。
红梅的小女儿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瞅着陈老将军,“我力气大,会烧火扫地,等我再大一点,我还能干更多的活。”
林初挺佩服红梅,她看出程夫人和程老太医都不想她进门,便利落的抛开程家,转头来求陈老将军。
这份果断跟胆色,不是一般女子能有的。
“我是想娶你的,真的。”程盛说。
红梅道:“那又如何?你爹娘并不想我进门,他们现在松口,也是畏惧老将军,心中怕是对我怨恨颇深,怎么过日子?”
“怎么会呢,我是真心想要你当我的儿媳妇。”程夫人说。
可惜,在场的人没人信。
陈老将军眉目渐渐舒展,冲着林初招手,“你瞧着她能做什么?”
“我过段日子还要去宿州,需要许多忍受,这位姐姐做事果断,有情有义,正好能助我一臂之力。”林初笑着说。
她确实需要红梅这样的人。
陈老将军颔首,“好,此事便交给你处理。”
“老将军。”程老太医上前两步。
陈老将军面无表情的说:“吴杨氏有句话没说错,若是吴达不死,她往后多少是个官夫人。”
程盛羞愧的埋下头。
程老太医浑身一震,顷刻间想通其中的关窍,顿时心中又悔又恨,失魂落魄的走了。
程夫人狠狠瞪了红梅一眼,拽着程盛,满脸不甘的离开。
林初扶起红梅,先领她去赵氏那屋,“饿了吧?先吃些东西,歇息片刻,我带你去五婶家。”
“五婶家也只有她和两个孩子,住着方便。”
红梅要给林初磕头,林初赶紧撑住,不让她跪。
“吴千户和骁哥是同僚,我怎么能受你的跪?”林初笑着说。
陈老将军说吴达不死,红梅往后会是官夫人,这话不单单是对程家说的。
他在告诉所有人,红梅是有身份的人。
红梅此刻终于露出愁苦的表情,坐在炕上,手脚都在发抖,后怕道:“我刚才也是没了法子,才来求老将军。”
她怕林初认为她是个心机深沉的人,急忙解释:“但我说的话是真的,我离开吴家,不嫁程盛,都是怕两个孩子受委屈。”
林初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她有弟妹。
设身处地,要是她带着林善和李恒几个处在红梅的困境之中,她也会来求陈老将军。
日子可以苦,但不能让几个孩子天天受人白眼和奚落,免得长歪了,不成器,那才是真正的对不起李骁。
用过饭食,林初把红梅娘仨带到五婶家。
都是丧夫后,独自养育孩子的,两人一见如故,相处的很好。